明明先前伤口也没有那么疼,偏偏这会子就开始疼了,疼得她几乎掉泪,伸手轻轻害住额头,又不敢随意触碰。
谢珩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一想到谢杳那副不识好人心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真是越发不像话了,为夫倒觉得,让她嫁去魏国也好,收收这嚣张的脾性,身在福中不知福,白费他人的一片苦心。”
她又怎会不知他说得气话,忙抚了抚他的心口,浅浅一笑,“好了,杳杳毕竟年纪还小,等长大些,自然会明白夫君的良苦用心,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叫人听见,岂不是被笑话了去,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从前也不曾见你,喜怒形于色啊?难不成,是装给我一个人瞧的罢……”
谢珩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樱桃小嘴上,“你这张小嘴,生得好看,偏偏就没有一次肯轻易放过为夫……看来总要等额前留了伤疤,才会长记性。”
她微微撅起小嘴,一脸不满,“如此说来,我可不就成了丑八怪了……”
“可不是吧,你槿儿变成什么样子,为夫都喜欢。”他轻轻拥她入怀,目光却飘向了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殿外,再有苦痛的心思,也要在她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他怎能舍得让她一起难过?
殊不知过了多久,她贴靠在他的怀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呼吸浅淡均匀,酣睡香甜,他试着轻轻唤她了一声,见她毫无反应,这才将她抱回到榻上,又在香炉里点上了熏香,轻合殿门退了出去。
门外邢谦已经久候多时,见谢珩从里头出来,忙迎上前,神色凝重道,“殿下,方才末将瞧见沈归辞,往天牢的去了。”
“沈归辞?”谢珩不由地轻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神色大变道,“不好,速去天牢。”
“殿下,您不能去,皇上已经下令,死守天牢,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邢谦急忙拦住他的去路,稍作犹豫之后,缓缓说道,“虽说沈归辞曾是宁王的手下,可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决不能将其从戒备森严的天牢救出去,殿下不必如此担忧的。”
谢珩摇摇头道,“本王倒不是担心他此番前来是为救人。”
“末将不懂殿下的意思,”邢谦知道再拦不住他,便也紧跟上他的步伐,而谢珩也并未回答,在走出一段路以后,才宛如醍醐灌顶一般,震惊不已,“难道他是来替沈归念报仇的?”
谢珩回过身去看了邢谦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跟过来,你寻个机灵的丫头,去瞧瞧三皇嫂现在怎么样了,等槿儿醒了,去回个话,本王怕她心里一直惦念,也好叫她安心。”
“是,那殿下您?”邢谦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王去去就回,要不了多久。”谢珩说着迈着大步出了宫门。
他心里清楚,唯一能解释沈归辞出现缘由,就是沈归念。当初在皇陵,夺走他妹妹性命的人,就是谢瑞。
杀人灭口,心狠手辣,这个哥哥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失望,哪怕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沈家兄妹。但凡只要有一点把柄落在他人手上,影响自己的计划,便会除之后快,冷血无情。
沈归辞要复仇,那也是罪有应得,可他却始终亏欠谢琛一个公道,他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死去。
想到这里,谢珩又不得不加快了步伐,朝天牢的方向奔走而去,无论如何,这个哥哥該在谢琛的灵前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可细想来,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被谢瑞察觉出来,谢琛又怎么有这样的下场。
他的脚步又渐渐放缓了下来,脑海里回旋着的皆是谢琛天真灿烂的笑脸,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是自己没用,又能怪谁……
行至宫墙外的偏僻处,他心中的自责越发深重了,忽见眼前掠过一道白影,细看时却只是晚霞如血,铺陈在金色的琉璃瓦上,甚是刺眼。
终于那个白影在不远处,宛若枯叶之蝶,轻轻落下,回过身来,却是沈归辞似笑非笑的面容。
“沈归辞,别来无恙!”他道,停下脚步,双眸中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从未得见,能有这样一个人,一次次地躲过自己敏锐的目光,谢珩的心中恨意满满,骨子里泛起了杀伐之气。
“晋王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啊?”沈归辞神情平淡,嘴角仍旧留有浅笑,语气中却分明有一种冷血无情,哪怕是炎热的长夏,也叫人脊背生寒。偏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白衣之下,生得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甚至叫人难免起怜悯之心,可谁人又知道,玄衣之下,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腥……
在他的眼里,人命如蝼蚁一般轻贱。
为了报答当年恩情,他成了谢瑞手下最为致命的一把刀,令人闻风丧胆。
“天牢,”谢珩冷冷答道,“你不能杀他。”
沈归辞早已猜出他的来意,不温不燥道,“晋王殿下可真是活菩萨在世是想要我,刀下留人吗?”
“本王知道,你想给沈归念报仇,但他还欠谢琛一个交代,所以你不能杀他。”谢珩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杀气一点点弥漫来开。
“晋王殿下的意思,是舍不得他我杀他?”沈归辞最是清楚怎样才能激怒谢珩,淡淡道,“我明白,十四皇子是您的亲兄弟,那宁王殿下自然也是您的兄弟,兄弟和睦,理所当然。”
他双眼空洞,呆呆地望着前方,而众人皆屏气凝神,对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好久也没能过来。倒是谢弋淡淡地看了他一般,又缓缓收回目光,鼻子里清透出一声不屑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