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鹤声罩着件殷红繁锦长袍,手里拿着桃枝,他的长发高高束起,秾醴的红绳顺着风飘,一双桃花眼清澄透彻,好像装了荒山的暖雪,清清冷冷,却温柔如斯。

阿希见着来人,只当他是个位卑的下等布衣,“你便是她要等的人?她冒犯了我家小姐”

“住口。”鹤声懒懒掀起眼皮子,轻轻笑了,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轻轻弯了眉眼,嗓音却很冷,丝毫不掩饰厌恶。

“你家小姐?”在众人略带轻蔑的目光里,鹤声感觉嗜杀的欲望在血液中翻涌,舌尖触上干涩的唇角,“那算个什么东西。”

四下寂静。

他们好像见了从满是血腥气的古战场里爬出的恶鬼,黄沙肃穆,天色猩红一片。

这还是人吗?

然而他们却看见,浑似疯魔的恶鬼这时低下头,眼里的恶欲与嗜杀如潮水般悉数褪去,眉眼温柔而干净。

他只是把秦晚妆抱在怀里,清瘦的手有些颤抖,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才冷静下来,细细哄着,“往往,别哭。”

秦晚妆受了委屈,这会儿趴在漂亮哥哥怀里,像是要把一切都宣泄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鹤声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指尖轻轻拂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我来了,往往。”

嗓音有些颤抖。

鹤声觉得自己的心被攫住了,密密麻麻的虫蚁啃噬骨骼,他几乎要被逼得发疯,眼尾带了点病态的殷红。

他拼命克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恶欲。

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捏着桃枝,把它递到秦晚妆的小手里,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像块酥酥甜甜的奶糕。

鹤声对上小姑娘的目光,温润地笑了,笑容却未达眼底,他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背,嗓音里带了无穷无尽的惶恐与茫然。

“往往,别哭。”

“往往,看看我。”

“好孩子”

鹤声生得天姿端艳,眉眼里尽是温柔,桃花落下,一切都显得瑰丽起来。

秦晚妆抬起小脑袋,也忘了哭了,只是静静看着,目光里澄澈干净,满是天真的稚气,她觉察到漂亮哥哥在颤抖,小爪子轻轻捏了捏鹤声的脸,像阿兄平日里捏她一样。

她觉得这样不可以。

漂亮哥哥看起来很难过。

晨光熹微,桃花簌簌而落,鹤声似乎有些怔愣,看着她软软的小手,低低笑出声,眼角却划下一滴清泪,滚烫又耀眼,映射出奇诡的清光。

秦晚妆轻轻啊了一声,想去看漂亮哥哥。

这时又有桃花落下,飘到小姑娘白净的额头上,此后便是温凉而滚烫的触感,鹤声轻轻低头,闭着眼,虔诚而庄重地落下一吻。

隔着桃花瓣,清冷而克制。

恍然似朝圣。

昼光似水,顺着桃枝的缝隙洒下来,好像带了些平日里见不着的瑰丽,空气里好似飘了金粉,秦晚妆有些恍惚,听见漂亮哥哥的嗓音有些古怪。

好似长久被掩埋在深山地底的熔岩冲天而出,终年静默无闻的雪山刹那间崩塌倾倒。现在的一切都灰蒙蒙的,日子好似变得混乱,带着无尽的奇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