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她说:“殿下,民女有一小字唤往往,民女离家前,得兄长垂训,他说往者已往,当思过,不可复追。”

她又笑,脸色却苍白,“民女生来带疾,与天争命无怨怼;所托非人亦不自悔,到底是过往不可追,我认了。”

这时,她的眼里罕见地茫然起来,这时她进东宫以来从未有过的生机,“可是殿下,有些往事的代价我已然承担不起了,为何阿兄还要这样规训我呢?”

他那时很高兴,因为他第一次,看见他的姑娘有这样的生机,不复往日般苍白无神,他哄着她,说,秦长公子惟愿你过得好,不忍你为往事所扰。

秦晚妆颔首,笑得绵软,她说:“殿下,唤我声往往罢。”

他唤:“往往。”

他当日夜里高兴得睡不着,他当秦晚妆终于愿意走出来了,又在心里想了许多事,诸如带他的姑娘回云州小住,或是带她去瞧瞧名山大川、或是塞外的风雪。

但是夜色漆黑,他的姑娘永葬湖底。

她的首饰匣里是张整洁干净的宣纸。

秦氏长子湫,离经叛道,死于道元三年,尸骨不入祖坟,以示训警。然,主家善德,怜长公子劳苦,佑云州支脉百年,以此诺。

他拼命想捂住的事实,早已千疮百孔。

有风过,枝叶沙沙。

怪了,漂亮哥哥怎么不动了。

秦晚妆戳戳他。

鹤声回过神,有些恍惚,半晌笑起来,唤:“往往。”

秦晚妆应了一声,“漂亮哥哥,你方才看着为何这样难过?”

鹤声不回答,静静地看着她,“现下不难过了。”他高兴得几乎要疯了。

秦晚妆看着他,细眉皱皱。

真是怪了。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小姑娘嗓音里带着惊喜,“糖做的小人儿耶。”

糖画铺子摆在江边,小贩看见秦晚妆,喜笑颜开,“小姐,来一个吧。”

秦晚妆转过身,把她的小布袋解下来,等她捧着小布袋拿碎银,却发现糖画铺子前已经换了人。

后面是浩荡苍茫的洗梧江水。

眉眼清隽的少年人站在苍茫水雾前,银白袍摆顺风而动,他低着头,鸦睫半遮住澄澈的眼睛,金煌煌的糖汁往下流,鹤声模样认真,清瘦的手骨节分明,手指握住木柄,顺着糖画的方向移动。

半晌,铺面上出现个笑容缱绻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小髻,半捋长发顺肩垂下,黑发里编了茶花,草环上的青鸟振翅。

大抵是因为不够高,总是仰着头的样子,小脸儿上满是好奇的天真样子,五官精致,繁锦长裙翻着褶皱,像流动的海浪。

秦晚妆连忙把糖画接过来,又细细端详,这次倒不用脸蹭了,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像小猫儿一样,半晌又笑起来,眼里好像藏着星子。

这、这就是她嘛?

怎么那么好看呀。

余霞成绮,江水如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