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随意地唤了一位公公,说道:“我刚去给太后请了安,现下想来给皇上请安。不知陛下如今得闲不得闲?”
公公原是把所有来见的人都拒了,不过他之前听闻长乐郡主进宫的事情,还顺口和皇上提了一句。
皇上就说,倘若是长乐来了,就进去见见。
于是公公脸上绽开笑容,道:“有空,陛下正在里头练字,没甚要紧的事儿。刚才听闻郡主来,皇上还说等郡主来帮忙磨墨呢。郡主请。”说着就当先引路。
玲珑也不知道靖德帝让她去御书房帮忙磨墨是怎么回事。自小到大,皇上都很疼爱她,别说是磨墨这种事儿了,就连她主动斟一杯茶给他老人家,他都舍不得让她亲自动手。也不知今儿是怎么回事。
玲珑素来都是个爱动手的。现下皇上主动提出了,这疑惑在心闪过就被她抛诸脑后不再多想。
将要进殿的时候,她悄悄回头看了眼。意外发现跪着的那位老者是沈家四老爷。
万千念头在心闪过。跟前屋门已经打开,玲珑迈步而入。
靖德帝正提笔静写。
玲珑没有打扰他,默默地去了旁边,拿起墨锭慢慢研磨。
一张大字写完,靖德帝收了笔。拿过旁边的帕子擦着手,似是十分随意地说道:“大皇子妃昨儿晚上落了胎,孩子没保住,往后也是不能生育了。大皇子今早和我说,想把庶长子记在大皇子妃名下。”
玲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把事情和她说得那么详细。这是以往没有过的。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太后娘娘刚才那句“如今你可是老七媳妇儿了”。有些明白过来,往后自己不光是长乐郡主和傅四小姐,还是郜七太太。
身为郜七爷之妻,她自然也要有自己需要担起的责任。
身边帝王没有再开口。玲珑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便道:“皇子妃一向身子好,怎么忽地就落胎了?”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靖德帝“嗯”了声,指了指旁边满着的茶盏。
玲珑捧了茶过去,他抿了一口,把茶盏放到桌案上,“沈四老爷上午来了前头跪着。说大皇子府最近接连遭到恶事,想要向朕求一门亲事来转转这个状况。”
帝王负手而立,慢慢侧身望向玲珑,“他说大皇子的庶长子将要记在正妻名下了,所以想为这个孩子求娶郜五爷之女。你怎么看。”
听闻这话,玲珑震惊之余差一点缓不过神来。
说实话,她才不信什么沈四老爷替大皇子难过悲痛,所以来求这么一门亲事的鬼话。
她更倾向于相信,大皇子和沈家的人为了套牢心兰,故而特意害了大皇子妃腹的孩子。
因为没有了那个胎儿,大皇子的庶长子宋繁城方才有可能被记在大皇子妃的名下,才有可能成为大皇子那一脉的继承人。
毕竟郜心兰自出生起就身份尊贵,又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大皇子的长子再怎么出身皇族,毕竟只是个妾生子,娶国公嫡出孙女、大将军之女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听闻皇上这么问,玲珑总算是知道沈四老爷为什么在外头跪着了,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在静宁宫的时候太后娘娘这般叮嘱。
想到汪氏的遭遇,玲珑心气愤难当。替她难过,也替她那未出世的孩子难过。
玲珑福了福身,说道:“这桩亲事我不答应。”
“哦?”帝王的声音微微泛冷,辨不出喜怒,“为什么不答应。你倒是说说看。”
如果是以往,玲珑或许还要斟酌一下要怎么说才合适。
可刚才在静安宫的时候太后娘娘那般叮嘱过她了,她自然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故而道:“禀皇上。若说两家一直关系很好,沈家来求娶,自然没设么不可以的。但郜家和沈家素来不和,沈家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娶心兰,实在让人猜不透缘由。”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之前郜心兰说亲,那沈五少爷居然也去凑了一回。虽然没能成,可这事儿确实存在。
“……再说了,”玲珑继续道,“倘若沈家心里没鬼的话,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郜五爷跟前和他商议。为什么偏偏来了这儿跪着求您?要我说啊,这做法也实在过分了些。倒是让皇上难做了。”
听她这一通直言直语,刚才一直冷着脸的靖德帝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哦?怎么让朕难做?”
玲珑顿了一顿,方才轻声说:“沈家根本就是知道这亲事本不能成,所以前来宫里求皇上帮忙。事情一旦成了,他们沈家倒是干干净净,郜五爷和皇上会离心。而事情不成的话,便是皇上不顾及老臣不顾及儿孙。这分明就是在逼皇上做一个左右为难的选择,不是难为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