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放下勺子,对丈夫开口:“这阵子没有侯爷的冰糖血燕,妾倒有些不习惯。”
“我等着侯爷回来,再尝一尝您的血燕。”
桌前的妻子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小心地把担忧隐在若无其事之下。
卫枢心头一暖,郑重落下一句:“我应你,定不违诺。”
……
今日朝会的气氛有些异样的肃穆。百官一扫新春将至,年假即将开始的散漫。
此刻立在这里的个个都是人精,流言早在暗地里飞起。谁还不知,今年早些时候便揭露西北边军一案,狠打太子殿下脸的卫仲道,今日又有大事启奏。
怕事的佛系大臣早早告了病假,巧妙避开今日的修罗场。不仅提前享受到年节封笔休假的乐,又避免了被刀光箭雨无情波及,着实精妙。
只剩那些跟上峰递请假条子不及时的,既没了休假名额,又被各自的上官教训一顿。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个个不得已,灰溜溜地来了。
卫枢对朝堂之上旁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静静等着朝会走到相应的流程。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卫侯爷从容淡定的背影一路向前,走到玉阶之下。
被玉带束住的劲瘦腰肢标标准准地一礼,卫枢手持笏板朗声开口:“臣有本奏。”
嘉元帝眼皮子一撩,摆手示意小黄门:“接来。”
他正拿着呈上的折子仔细翻看,可偏偏卫枢从未打算息事宁人,对九阶之上的陛下倒背如流:“臣奉旨检视益州军备,不料竟出现一州知州监守自盗的丑事。因着臣在场,不得与银钱上偏袒同党,便想出了劫下朝廷赋税的主意,罪不容诛。”
嘉元帝恨恨把奏章掷在地上,趁机截住卫枢的话,生怕他在抖落出来什么丑事。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卫枢躬身掩饰自个儿眼底的嘲讽:“陛下息怒。”
“罪臣何益谦听闻陛下天威震怒,惊恐不已。立誓痛改前非,已交代全部同谋。”
嘉元帝冷哼一声:“他倒是识相。”
“全靠陛下圣明,还望陛下念在他将功折罪,留住何氏宗族的妇孺性命。”
“朕修道数年,自是知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既然卫卿为他们求情,便饶恕何家老弱性命,当是给朕的长生之路积攒功德。”
朝臣们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今日这般大的案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要知道陛下这些年越发的喜怒不定,益州又发生这样的丑事,他们都生怕如同三年前一般,来一次大清洗。弄得人人自危,整个燕京城都惶惶不安。
如今看来,陛下沉迷修道也是有些好处的。众人提着的心渐渐放下,眼见得朝堂之上又慢慢松弛下来。
忽然,一阵急切的鼓声回荡起沉闷的音波,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大殿。
金甲御林军匆匆来报:“启奏陛下,有人在外敲响登闻鼓。”
诸臣好容易放松下来的心脏再次揪紧,偷眼打量嘉元帝的神色,果然看到陛下的脸黑如锅底。
登闻鼓由太祖皇帝在立朝之初设立,本意是使得民间如有重大冤情,直可上达天听。
但本朝立国百余年,这登闻鼓的作用早已变质。比如如今的陛下,便把被人敲响登闻鼓,作为自己明君生涯的污点。
故而此刻乾元殿一片死寂,众人都恨不得自个儿能如鹌鹑一般缩紧脖子,忐忑着等待陛下开口。
嘉元帝委实气得不轻,他继位十七年,这是第二次听到登闻鼓的声音。
可惜武百官都看着,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宣那人上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