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牌子想必来自那日我留下的两个亲兵腰间,他们不成器,一同死在刺杀。想来就是这样,使得那首领临时起意,故意栽赃了一把。”
阿晋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他倒是弄巧成拙,也是蠢得可怜。”
“他确实爱自作主张。”卫枢顿了顿,直直盯住笑得开怀的小少年,“只是我不知,夫人待你有如亲生,每每劝我早日替你平冤,为何还要骗她呢?”
阿晋心头一震,不慎把一盏热茶打翻在地。他再聪慧也只是个未满九岁的孩子,一时被人说穿最大的秘密,难掩慌乱。
“大人您……”
您是如何知道的?
“安葬那位与你相依为命的三叔时,在他脖颈间,落下一枚印鉴。”卫枢伸出两指,缓缓推至阿晋跟前,“上书戴震二字。”
阿晋抖着手抚摸那变旧褪色的绳子,豆大的泪滴下:“三叔……父亲……”
“根据寻访夹金山遗民得到的消息,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当年匪首戴震的遗腹子,戴晋。”卫枢的声音不急不徐。
眼前的小男孩抱着印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开口否认。
卫枢心下了然,无声地叹了口气,递给阿晋一张拭泪的帕子。
小男孩用力擦干眼泪,摩擦地皮肤发红:“大人果然洞若观火,是我班门弄斧,自作聪明。”
“可我实在不是有意隐瞒夫人,背着罪民之后的污名,又有谁肯收留我?若是我父亲真的做了那般十恶不赦的恶事,倒也罢了。但如今,十年过去,还有谁会相信他是冤枉的呢?”
当年蜀藏银案被揭发,第一个伏诛的便是所谓的匪首戴震。
他一介平民,被推出做替罪羊毫不稀,只是……
“我相信你父亲不会是主谋,但如何证明他个人完全清白?”
阿晋咬牙看着卫枢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纠结。
卫枢正了正神色:“若是却有证据可证明戴震无辜,本侯向你担保还他清白。”
对坐的小男孩悄然睁大了眼,仔仔细细地审查着卫枢每一寸表情,见他一派坦然,不闪不避的眼神间一派风光霁月之色。
小男孩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有证据!”
他与三叔藏着掖着那么多年,不正是等着拿出它的这一天吗?
阿晋自厚厚的外袍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方布巾,仔仔细细地拨开外面裹得严实的布巾,露出一卷羊皮小书。
他低着头,郑重地把东西捧到卫大人眼前:“这是家父遗留的日志。”
饶是卫枢没少经历大风大浪,见着这个东西还是免不得慎重起来。
泛黄发黑的羊皮卷年代久远,看起来破损严重,脆弱不堪。
卫枢没有贸贸然上手,而是率先寻到铜盆净手,拿布巾仔仔细细地把指根每一丝水迹擦干。这才寻了一个漆木托盘,把那羊皮小书安放好,肃着脸翻开起来。
依照纸上口吻,这本日志的主人,无疑是多年前作为替罪羊死去的戴震。
依照时间脉络梳理,他原本在西北军服兵役,征战多年后卸甲归田,带着在军认识的兄弟常三回到夹金山。
二人均是颇有战功,得了不少赏钱,再加在外多年眼界开阔,便想着做些生意发家。
思来想去就近买下了一个山头经营,谁知竟在其挖出了银矿初胚。
戴震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当即报官,表示愿意把那座无意之间发现的矿山交还给朝廷。
谁知自打那矿山的惊世财富被掘开之后,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他这个升斗小民可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