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尸首都在这里。”素日杀气冲天的杜弑,如今也被这漫天的火光熏得半张脸都如黑炭一般。他恨恨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口里骂道:“这帮天杀的, 一个活口也没留。”
地上的尸首林林总总,血迹未干,大半都是老弱妇孺,谁也想不到,太子一党竟嚣张至此。
卫枢一双拳头咯吱作响,勉强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抬手去去翻看尸体的伤痕。
大多均是一击毙命,下手的人狠辣无情,怕是常年培养的死士。最令他眼熟的是,那皮肉翻卷的伤口出的整齐划一,显出柳叶一般的形状。
驳杂的记忆里,这个形状似曾相识……
对!
宣武门前被一刀砍翻在地的那个幼童,后背上不正是这般的伤口?
这么说,这批杀手并非是就地派来,而是来自京城,擅自横渡至此?
本朝早有禁令,无路引者不得入城
,偏偏他们大摇大摆。既然如此,兴安道知府绝不可能干净。
他当即立断,飞身上马,那匹黄膘四蹄飞扬,眼见得就要飞窜而出。
杜弑刚要张口叫住主子,便听见飞驰而去的卫枢丢下一句:“留下几人安葬死者,其余随我前往兴安道州府,封城截人。”
“报----”佩刀的差役急得一身是汗,慌里慌张地奔入内堂,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府官大人,平宁侯带人冲进了衙门!”
身着绿袍的唐公明猝然搁下茶碗:“你说什么?”
卫枢一剑挑开拦在他身前的衙役,肃着脸步入大门。逐寇铿锵的入鞘声震得唐公明一个激灵,他匆匆站起身来,对着卫枢拱手:“侯爷,您何故闯入我兴安道府衙?”
“我为着何事,唐大人心清楚的紧。”卫枢眸光沉沉,呵退县衙内畏畏缩缩围上前的差役,“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勾结奸人,放纵死士入城。”
“本侯奉命监察益州各道,现就地革职唐公明,即刻封城!”
众人大惊,被亲兵如有实质的杀意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弑拿了府官的号印,与另外三人飞马前去四方城门号令封城。
唐公明气得面皮涨红:“卫大人,本官知道你手握重兵,监管五城,可你也不能嚣张至此,在整个兴安道目无王法,不把本宫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卫枢凉凉地看他一眼:“唐大人这般品相。为何在知府之位上一坐数年,您心里不清楚吗?”
“放肆,本宫要向陛下狠狠参你一本,替天子分忧,诛灭你平宁侯府!”
“啪!”逐寇的剑鞘猝然抽在他的后颈,唐公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缓缓倒地。
“把他押下去,拷问一遍。”卫枢收回逐寇,声音毫无起伏。
捧砚依言上前拖走昏死的唐公明,对毫无意识的他满是同情。侯爷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拿侯府家眷威胁,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自讨苦吃。
府衙的后院里,唐公明的妻妻妾妾跪了一地,个个绫罗珠翠,打扮富丽,一水儿磕头求饶里,夹杂着几声幼童的哭泣。
红衣的妇人无措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惊慌地看着卫枢走进:“侯爷,求您别伤害我儿。”
那孩子生得白胖圆润,也是七八岁大的样子,此刻揪进了母亲的衣袖,瑟瑟发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胖子,忽然想起那个黑瘦如豆芽菜一般的阿晋,话语里满是凉意:“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们做事之前,可有想过屠刀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家孩子身上?”
妇人大声泣不成声,试图拉了卫大人的衣摆苦求。
卫枢淡漠地后退一步,冷眼地看着亲兵依次押走这些后宅妇孺。
捧砚低声上前禀告:“爷,先前留在那户人家的暗探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