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才不是为着思念自己写了这信,不过是在公事公办的内核之下,裹了层相敬如宾的表象。
卫枢一时之间一阵无力,心头郁郁。打那次林姨娘的事情过后,她便不同了。
好像,一心扑在府务与孩子们身上,心里头半点也没他一般。
一个能放心的把家交给她的妻子,不正是他此前苦求不得的宗妇吗?
卫枢也没了心思再听杜弑的汇报,挥退了两人,铺纸研磨,提笔沉思起来。
欲回信,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问她为何不在意自己?
这……这般儿女情长,岂是丈夫所为?
他扯了写出心声的一张纸,掷进笔洗里,定了定神,像是报复一般,回了封更加公事公办的家信。
亲手装了封,唤来等在外间的仆从,带了信回京。
杜弑趁机挤进门来,借着禀告太子安插的钉子,偷偷欣赏侯爷别扭的脸色。
谁知卫枢送走了信,也沉了脸,早恢复了素日冷静从容,毫不留情的工作狂本性。
听了杜弑交代的左三营副将,营参军,右一营监事一干人等,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下令:“控制了他家眷亲朋,把其人捉拿归京,同陛下述职时一并带上,加进度整军,务必一月之内回京。”
杜弑听着他喜怒难辨的声音,心道:一天伏案八个时辰的卫侯爷,今日之策,似乎更加雷霆铁血。仿佛,刚才那一笑,像是他的错觉?
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这便与太子对上,鱼死破?”
卫枢慢条斯理地把写了一众名单的纸烧成灰烬,冷冷开口:“来京前,我便把太子插手军械处一事,禀告了陛下。”
杜弑一惊。
“想必月余过去,乾元殿的那位也查出了写蛛丝马迹。”卫枢取了只狼毫,屈指挑开笔尖,蘸了墨开始写奏章。
杜弑抬眼去看,隐隐瞧见几个字:
愿为陛下良弓,不惮我身存亡。
他一个八尺男儿,竟觉得自个儿一阵发冷,侯爷他这是,假借忠心体国之名,行诱皇家父子相残之事?
正是知道当今陛下的刻薄寡恩,多疑多思,才更觉得卫枢的可怕。也许自他知道太子把手伸进了平宁侯府,就没打算要太子再居东宫?
由人心惶惶至气象一新,西北边军如何动荡,简祯不知。
她正忙着为几个孩子布置学堂,给林家夫子安排住宿。终于定了芝兰院安顿,请了林骥前来题字。
他拿了只泼墨狼毫,一挥而就“求是堂”,平宁侯府的私塾,便这样办起来了。
卫忱兴奋地红了脸,天未明便起来自行温书。
前些日子他与晏哥儿切磋,两人年岁差大不大,却让卫忱颇感挫败。他实在想不到,与自个同龄的小朋友竟这般优秀,日日陷在觉得自个儿笨的恐慌里,小脸都瘦了不少。
简祯与林骥站在忱哥儿的屋前,看着小人儿一副发奋苦读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林先生,忱哥儿是个好学的,偏偏有些呆,认准了要与晏哥儿比较呢。”
林骥今日穿了件石青刻丝长袍,一副清俊之态,闻言恭谨地退了一步,对她拱手道:“幼童赤子之心犹为可贵,小少爷如此好学,必成大器。”
“您是先生,说话还这般客气,我只想着,不论是科举,从军,经商,甚至做个匠人,孩子们能做自己喜欢的,自己也觉得高兴,便行了。”
林骥沉思着这话,人为尊,鲜有父母不盼着孩子勤学举业,卫夫人倒是通透。
两人站在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听见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