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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实在走得不快,道路也常常因为下雨变得泥泞,耽搁了许多时间。小臣和庶从之人常常出行,不觉得有什么,有莘的女子们却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个个都变得黑瘦了许多。

罂终于知道为什么妇妸还没走到莘国就去世了。这一个月里面,她感冒了两回,又兼歇宿环境太差,脸上连续多日挂着黑眼圈。出游看风景的兴致早已烟消云散,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换衣服是什么时候,低头就能闻到身上汗腻的臭气。

不过路途上也并非全是烦闷之事。羌丁又交到了几个羌人朋友,比在莘国的时候活泼了许多;而莘国的女子们爱唱歌,时常能听到她们一路相和吟唱,很是悦耳;罂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歇息之时,女子们就围在她身旁听她谈天说地,有时连小臣驺也凑过来偷听。

“睢罂知道得可真多!”一名叫芮的莘女羡慕地说。

“就是,我叔父去过鬼方,可他都不曾跟我说过什么神灯。”另一名叫千的莘女说。

羌丁则自豪非常:“罂什么都知道,她还知道东海龙宫。”

“东海龙宫?”众女子露出更加好奇地神色。

罂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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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人终于看到了黄河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沿河往东,再行三十里就是王畿,睢国亦指日可待。”小臣驺如释重负,笑呵呵地对罂说。

这话不假,靠近王畿,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而再往前走一些,众人甚至不必再到野外歇息,因为路边已经有了供来往之人歇息的羁舍。当莘国的人们露出钦慕的表情,小臣驺更是得意。

“这是天子下令新造的呢。”他滔滔不绝,“王畿三百里之内,往来之人皆可入羁舍食宿。”

有莘众人恍然大悟,罂听着小臣驺的介绍,也随着众人打量这羁舍。只见房子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里面有些简单的草席案台。莘国众人占了半间屋子,负责招待的羁人忙得不亦乐乎。而进来歇息的行人不少,罂朝旁边看去,丈余外的一张案席上就坐了几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大邑商出来贩货的殷人。

王畿天气温暖,这些殷人因为赶路,已经穿上了单衣。他们的装束与莘国也很不一样,衣服并不宽大,显得身形结实精干。

好不容易坐定下来,莘国众人兴致颇高,开始谈论起路途上的趣事来。

“羁人。”小臣驺饶有兴味地问正在斟水的羁人:“近来王畿可有新鲜事?”

“新鲜事么……”羁人笑道:“倒是有一件,只不知确否。”

“何事?”

羁人看看旁边,低头对他们说:“我听说,宫里的王子载不见了哩。”

“王子载?”小臣驺想了想:“不就是妇妌之子?”

“正是。”

“怎不见了?”

“我也不知,只听说他突然不见了,大邑商里都翻了个遍。”

小臣驺还想再问,莘国小臣笑道:“理他做甚!王子载想必是去哪处别宫玩耍又忘了告知妇妌哩。那般贵人,小臣簇拥,丢不得。”

小臣驺笑笑:“此言甚是。”说罢,转而谈论其他话题。

“睢罂。”

罂正听着他们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唤她。转头,原来是芮和千坐了过来。她们是那些莘女里面与罂相处得最好的,一个月下来,互相之间已经熟知了不少。

“听说你不与我等一道去大邑商?”芮问。

罂笑笑,摇头:“不去呢。”方才在羁舍门前,小臣驺已经跟她说过这事。王畿就在前方,莘人往东入大邑商,睢人往北去睢国,两队人马要分道扬镳。

芮和千相视一眼,皆露出失望之色。

“还以为我等可聚作一处……”千惋惜地说。

“芮,千!”领队的莘国小臣喝了点酒,隔着案台对她们说:“你二人又在胡想什么?睢可是妇妸的女儿,自然要回睢国!”

芮和千不理小臣,看着罂,仍然不舍。

“你将来若是去大邑商,可要记得寻我们。”芮叹气道。

罂颔首:“自当如此。”

二女又说了些惜别之言,正说着话,忽然,罂发现旁边那席上,一个殷人正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罂没有避让,直直回视。只见那是个少年,看起来与罂差不多年纪,却生着一副端正而神气的眉目。

许是察觉到行为失礼,片刻,那少年笑笑,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