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暴君的囚笼 曲顾 3631 字 7个月前

他抿了抿唇,扬眉笑起来,唇侧隐隐露出两颗虎牙,满是少年的不羁与肆意,“皇上既然命我们跟着江姑娘,那必然有他的道理,属下们一定尽力保护江姑娘。”

他的豪言壮志让江知宜失笑,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保护的,但听他说皇上如此安排,必然有道理,又隐隐觉得,对于她和皇上来说,她既然已经出了宫,那两人之间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因为有梁日居他们在,两人好像又不是毫无关联,起码带着些藕断丝连的意味。

坦诚相待之后,两人又絮絮不止的谈论了许多,江知宜这才知道,原来曾跟着离王的梁月诸,是他的兄长,两人自幼进宫,先帝在时,他们听命于先帝,而后皇上即位,他们便对皇上唯命是从,尽忠于皇室。

这么想来,如今倒是让她捡了便宜,这样专门为皇上尽忠的人,如今却要跟随在她左右,来替她办事,保护她这比不上帝王珍贵的性命。

马车一路疾驰,很到了镇国公府,江知宜的心境与上次归家时完全不同,那时她心只有雀跃,归家路上满是期待,离镇国公府还有段距离时,就巴巴的扒着马车上的小窗观望。

而此时却多了几分愧疚和不忍,因为这点儿难说的情绪,她生出些许胆怯和退缩之意来,直到马车已经停下,她方不慌不忙、甚至是有些故意推迟的下了马车。

镇国公府较之以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望去,才会发现府邸好像失了往日的威风,只余下门可罗雀的沉寂与悲凉。

江载清和江柳氏像上回一样,已经早早的等在门前,看见马车缓缓驶过来,他们慌忙迎了上去,待望见马车上下来的人,两人都没有忍住,霎时红了眼。

江知宜的目光扫过搀扶而立的两人,迅速跑上前去,双手还未搭上江柳氏的胳膊,两行清泪就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尽数往下砸着。

她看着眼前的父亲和母亲,只觉得明明没过太久,但两人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父亲并未着帽,满头的白发赫然落在她眼,灼得她眸子生疼,而母亲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再不是眼底含笑的模样。

她再忍不住,双膝一弯,便要立即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江柳氏拉住她的手,尽力拽着她不让她跪下,眼也是不断涌出眼泪来,遮住了那双突生老态的美目。

“起来,这样哭哭啼啼的模样,落在外人眼成什么样子?”江载清依旧同往常一样严厉,低声斥责她起来。

但话音刚落,他好像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肃,忙弓腰去拉江知宜,一只纹路纵横的手掌落在她脸上,笨拙的为她擦着眼泪,语气稍稍缓和,多了些小心翼翼,只道:“别说这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回来就好。”江柳氏随声附和,抓起帕子来也为她拭泪,而后同江载清一起拉着她,边往府走,边道:“早上宫命人来传信儿时,我同你父亲还不信,这会儿看见你,还觉得像梦一样,没想到皇上他……他当真肯放你出宫。”

江柳氏又喜又悲,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腕子,好像只要自己将她攥在手,她便再不会像之前一样离开自己。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自从知道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正在宫受人折辱,只觉得天塌地陷,但他们身为人臣,没法子违逆皇上,哪怕是自己的女儿被他困在宫,也没有办法反抗。

“我现在真的回来了,母亲您别再哭了。”江知宜哽咽着,眼的泪水落个不停,却压根腾不出手去擦拭,一门心思劝慰父亲和母亲,让他们莫要难过。

“不哭不哭,你回来是好事,母亲不哭。”江柳氏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泪水,勉强勾出个笑脸来,她家卿卿身子不好,若再随他们这样哭下去,恐怕又要难受。

几人相互劝说着渐渐止了泪,而她们刚走进府门,便听里头传来颇为尖细的一声“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而后便是采黛的身影,从院内冲了出来。

“嗯,我回来了。”江知宜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慢着些,莫要如此慌张。

但采黛向来是个急性子,况且此时见了她回来,哪里肯放慢步子,小跑着冲到她跟前,眸泪光闪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奴婢竟还有机会见到您,本以为再也不会……”

话说到一半,她便觉出自己的失言来,抬手在自己的嘴角轻拍两下,泣涕涟涟道:“呸呸呸,奴婢这张嘴,从来都不会说对话,奴婢怎么会见不到小姐呢,您这会儿不就回来了吗?”

那日宫之乱,大少爷带着小姐逃出去的时候,压根没有机会顾及到她,她没有随他们出去,后来皇上解决完那些逆贼之后,直接命人将她带回了镇国公府,同老爷夫人一同押在这儿,哪都不允去,前两日看押他们的人刚刚离开,他们才算是重得自由。

“是啊,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江知宜冲着她笑,眼似有光亮,是压抑着未曾落下的眼泪。

亲人重逢,有着说不完的话,况且江知宜算得上是历经大难,几人再凑到一起,更是止不住的相互关切。

江知宜靠在江柳氏的肩上,感受着得之不易的温情,众人面上皆是重逢的喜悦,但她知道,这喜悦只是流于表面,有些事只要被提起,便会如平地惊雷一般,唤醒所有人,走出这表面维持的雀跃。

而这样的大事,便是兄长的离世,以及她呆在宫的种种,他们现在还没有说起,是因为谁都不敢主动提起。

可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她咬了咬唇,让自己在疼痛之愈发清醒,率先开口打破这表面的欢氛围,提起这不得不说之事:“父亲、母亲,兄长他……”

她顿了顿,终究是不忍说出兄长死亡时的悲凉,只是将闻瞻善意的谎言再次夸大,变着法子安慰他们:“兄长他并没有造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但他因为一时糊涂,受了离王的欺骗。而他后来之所以会被离王杀害,是因为他尽忠于皇上,想要阻拦离王同塞外蛮族勾结,所以他的死,算得上为朝堂、为江山献身,他虽然糊涂,但却……却没给咱们镇国公府丢脸,”

江知宜有些说不下去,因为她明白自己此时所言皆是空话,什么为朝堂和江山献身,且不说兄长当真是做了些糊涂事,意欲同离王勾结,就算兄长当真死的万般光荣,那父亲和母亲就不会难过吗?他们或许压根不在乎他会做什么,只盼着他能好好的活着。

“你不必哄我,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去救你之前,同离王多有来往,我那时就知道他们或许在谋划什么,但我没想到,你兄长当真有这样的胆子,也没想到,他们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谋权篡位。”江载清捶胸顿足,只觉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处,一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堵的他喘不过气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