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日烛光摇曳,他的眼睛深邃又清明,似山涧泉水,清晰地映着她的泛着潮红的身子。

他俯在她耳边道:“阿菱,我知你怨我什么。你怨我娶你时全是算计,怨我毁了你一桩姻缘。”

“那我赔你,如何?”

那时年少,情窦初开如星火燎原,一触即燃。

她动了情,也当了真。

时过境迁,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仍是承认,那一年的萧聿太令她着迷。

他教她射箭骑马、教她肆意活、也教她如何当他的妻。

她爱他展臂拉弓时英姿勃发的模样,爱他情浓缱绻时低声嘶吼她的名字,也爱他奉旨离京查案时说的那句,阿菱,跟我走吧。

他的眉眼不常带笑,笑起来又不止丰神俊朗。

她曾以为,会一直这样和他过下去。

直至永昌三十八年十月初三,嘉宣帝突然驾崩,他坐上了那把龙椅。

新旧更迭之际,京乱作一团。

论政绩,先帝在位三十八年,说句昏庸无道不为过。朝廷连年征战,他却忙着建行宫、宠官宦、在后宫放权致外戚干政,赋税一年比一年高,世家大族兜里肥的流油,朝廷一年的总收却不足五千万两。

就连河南大旱救济灾民的钱,都是东拼西凑而来。

这大周的江山,早已千疮百孔,积重难返。

萧聿夜以继日地忙于朝政,她常常见不到他的人。

但没多久,她便诊出两个月的身孕,朝臣嘴上忙着恭贺,却忙不迭地劝新帝广纳后宫,以开枝散叶。

于是,刑部尚书薛襄阳之妹薛澜怡,内阁首辅刘士之女柳沽扬,高丽李氏公主李苑接连入宫。

其实她心里知道,只要他做了皇帝,便有这么一天。

时光流转,思绪回到一个月前,也就是镇国公府出事的时候。

苏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她无话可辨。可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信苏淮安与此事有关。

不然密道摆在那,苏淮安为何还要留在京?

她跪在养心殿外等他,等到最后,还是盛公公将她搀了起来。

“娘娘身怀龙嗣,这是做什么。”盛公公叹了一口气,道:“平日娘娘待老奴如何,老奴都记在心上,今日,便斗胆劝娘娘一句。”

“娘娘是皇上的发妻,情意自然深重,可这再深的情谊,也经不起折腾,娘娘若是为苏家的事而来,那不妨想想,这叛国之罪,究竟叛的是谁的国?这情,当真求得吗?”

“娘娘便是不为自己,难道也不为腹的孩子想想?”

孩子。

萧韫,她叫他韫儿,叫了九个月……

她实在不该留他在这偌大的后宫长大。

也许吧,也许。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本就多有遗憾。

苏菱感觉身体渐渐变轻了,好似化成了一缕烟,越来越高,也不知,是要飘去何方。

就在这时,榻上的小皇子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蓦地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