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火莹莹，武安侯瞧见儿子，抬抬下巴，给倒了茶，“坐。”

李玄坐下，武安侯不开口，他便也开口，仔细想想，这年直父不父子不子，不过维持着面上的父慈子孝罢了。但凡坐在起，不是不话，便是箭拔弩张。

武安侯也禁不住有感慨，不知是自知年长，不似从前那般动不动生气了，还是静谧的夜『色』，激起了他久违的父爱，总之原本要脱口出的叱责，竟他咽了回去，换成了更缓和的辞。

武安侯沉默了会儿，道，“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你岳家的事。”

李玄抬，态度淡淡，“您。”

武安侯倒也不怪儿子这般态度，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这话，你不愿意听。但即便知道你不愿意听，我也要。你喜爱苏氏，费尽心人娶进门，侧室都不肯，非要以正妻的身份。我原是不满的，但苏氏也算恭谨柔顺，进门后不曾招惹是非，为你生下女，如今腹中又怀了个，我李家也算有功，罪不及出嫁女，她我便不在什么了。但她父亲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大道理无需我，官场上那弯弯道道，”武安侯自嘲笑，继续道，“你比我这个当父亲的，懂得多了。当官这事上，我远不如你。”

李玄垂下，温和淡漠道，“若是连岳家的事情，都束手旁观，旁人只会觉得我李玄冷血无情，又岂愿为我做事？”

武安侯得噎住，脸『色』变了又变，才道，“在我面前，你还要用这般辞搪塞我么？你以为我是你母亲那样的后宅『妇』人，我虽你厉害，可未必是个蠢货了！你明知圣意，陛下那个态度，分明便是已定了苏隐甫的罪，你臣子的，难道要和皇帝硬着来？以你的本事，我不信你处理不好！束手旁观也有叫旁人看了不心寒的法子，不是有，是你不愿罢了！”

李玄也懒得与武安侯多，直接道，“是，我不愿。”他抬，冷声道，“侯爷也不必劝我了，我不会殃及家中，至多这个大理寺少卿不做了。”

宗室便是有这个好处，牵发动全身，不容易冒头，但也不容易摊上事。似武安侯，辈子庸庸碌碌，在朝廷领个虚职，朝廷样要养着他。盖因宗室是体，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若要动宗室，亲王之流是第个不答应的。

所以，李玄出息，是给家里长脸。但他若是失了势，除非是什么谋逆的大罪，否则也不至于牵扯侯府。

反正武安侯府原什么圣宠，在陛下那里排的上号的，李玄是唯个。

武安侯原本是打算好好的，可父子俩不知是不是命里不付，开口□□味上来了，着着，语气便越发差了，武安侯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气得口不择言道，“我看你是苏氏『迷』得失智了！果然身上流着谢家的血，旁的本事有，蛊『惑』男人的本事，倒是等的！”

李玄沉下脸，抬腿欲走，道，“侯爷觉得如何，便如何，我与侯爷什么可的。”

武安侯见他要走，下意识上前拦他。

李玄退开步，垂眸，淡道，“侯爷还有什么事？”

武安侯原本充斥了整个胸腔的火，这句冷冰疏离的侯爷，给扑灭了，犹如盆凉水浇下，他时回过来，从进来起，李玄便喊过他声父亲，从头至尾都是侯爷二字。

父子做到这个地步，不论错，都不得不，是失败的。人越上年纪，便越喜欢回忆过去，从前年轻时笃定自己错的行径，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其实是错的。可错了是错了，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