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才明白,绿色军营很好,但他的未来并不在那里他是在1973年下定决心转业回家的,又因为弟弟的关系认识了思嘉。

这是迟到了六年的认识,如果他留在北京,他就能提前六年认识思嘉了。

而这一次迟到,迟到的不是六年,而是一生

思嘉出了意外之后,他收到了弟弟送他的一箱书籍,都是思嘉葬礼后毛叔叔金阿姨(毛妈姓金)分送给思嘉的朋友的。思嘉喜欢书籍,不喜欢书籍被浪费,所以保留了其他遗物之后,两位长辈就把书籍送了出去。

孙继东不知道弟弟卫南是什么时候看穿一切的,他也没问,只是在心里感激卫南。沉甸甸的书籍压在手上,就像他轻飘飘的魂儿可以再次留存在身体一样——那段时间他反复阅读那些书籍。

‘缘分是非常妙的东西,不能早一点儿,也不能晚一点儿。错过了一点点儿,原本可能的眷侣,就会擦肩而过,消失在茫茫人海’

这段话是钢笔字,落在一张书签上,书签则是夹在一部日小说。那部日小说译为《春琴抄》,思嘉应该在尝试翻译,已经翻译一部分了,在原书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标记。

孙继东甚至不敢去碰那些还没有暗淡失色的浅蓝色钢笔字,他分明感受到了命运这玩意儿有多操蛋——它让你生,你就不能死,它让你死,你就不能生。

孙继东并非是感情细腻的那种人,甚至在大家都对姑娘特别感兴趣的年纪里,对此兴趣缺缺。他当然也觉得漂亮姑娘是好看的,但并没有和其一个亲密起来的想法,就是觉得麻烦。

但是,见到毛思嘉的那一天,他终于明白少年时代随大溜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故事,并非是虚假的。

甚至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为什么许许多多的故事里,那么多的人可以为爱情去死——因为从那之后他也可以了。

他可以为了毛思嘉去死。

书签上的字就像是恶毒的嘲讽,他在告诉孙继东,他曾经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赶在所有人之前爱上她了。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她靠近自己。

只要他能做到,她身上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她能长长久久地活着。

“调戏女孩儿、闹事”孙继东看着这个一身痞气的男孩儿,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行了,不想惹事儿就散了。”

似乎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给激怒了,鹞子上手就要动刀子。

孙继东曾经在部队锻炼多年,现在肯定比不上过去,但这些日子每天锻炼,也捡起来了一些。干净利落地招呼上,先前鹞子手上那把折叠小刀先被踢飞了,然后顺势把人给按倒。

控制这么个人并不难,但在场不止鹞子一个,还有他带来的小流氓这些人有不少都带了锐器。

毛思嘉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很恢复了理智,那些被吓住了就不能动弹的,在现实生活只是少数,大多数人的求生欲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刚刚准备向周围的人呼救,眼睛一瞥,居然看到一些穿警察制服的人。小痞子也不是眼瞎的,跟着有人注意到了警察——毛思嘉看出来了,他们想跑,但又不想扔下被按住的鹞子。

一孩子似乎很紧张,手上的军刺就要往孙继东身上去。毛思嘉连忙喊:“你干什么!警察来了!动不动手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就像是当头棒喝,那孩子手上的军刺一下被吓掉了,‘当啷’一声响。

孙继东控制住鹞子,慢慢站起来,看了毛思嘉一眼,很收回了目光——他非得收回目光不可。

“这儿怎么回事儿?”三名警察发现这边的情况,满脸紧张。

其一个看到孙继东,立刻招呼起来:“东子?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当兵去了这怎么?”

哦,钱二喜,他的高同学花了一点儿力气才认出来。因为他上次见他,他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而是肚子微凸,满面油光,即将升职的干部了。

孙继东指了指鹞子:“当街调戏姑娘,打架闹事,还动了刀子——没去当兵,留了下来,现在在公安部上班。”

“哟!那大家也算是一个单位了。”钱二喜表现的非常热情,其实最多就是一个系统,实在称不上一个单位。不过这也是人情社会常见的了,七大姑八大姨地扯一通,就能叫一声老表老乡什么的。就此看现在钱二喜的操作,并不算过分。

钱二喜旁边的同事一看这帮孩子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也不上手铐(这个时候手铐也是要省着用的),只绑了几个首要的,其他的也不怕他们跑了,然后就招呼这些人跟自己走一趟派出所。

挨着个地拍这群孩子的脑门:“一群小流氓,净会做些缺德事儿!”

这些孩子一个一个被带走,直到轮到红叶红叶觉得这个穿呢子大衣的孙子多看了自己几眼,总觉得他好像认识自己。

孙继东确实看到了红叶,然后转过了头:“这孩子不是这帮流氓一起的,我来之前还阻止了这帮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