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九千岁[重生] 绣生 5353 字 3个月前

肖同光精神一振,迅速布置下去。

此时大沽口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任何差别。

几艘大船在靠近码头时,打起了旗语。接头旗语早从小头目口中问了出来,当即便有兵士回了暗号,示意一切正常。

大船在简陋码头暂时停靠,海寇们兴高采烈地搬着货物下船。

他们大部分人都剃着月代头,穿着扶桑异服,但口中却熟练地以大燕话交流。

不过半个时辰,货物便装卸完毕。

海寇们将堆积如山货物扔在码头上,成群结队,准备先进城去找点乐子,顺便喊人来装货。

为首大汉扛着一把厚背重刀,身上穿着不伦不类衣裳,一双眼睛四处扫射,并未加入狂欢海寇队伍里。

他踹了旁边人一脚,皱眉道:“都担心着点,我感觉有点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大当家就是太谨慎了。”被他踹了一脚是二当家,嘻嘻哈哈道:“咱们这次弄到了好东西,到时候叫关总兵来看看,他若是肯收,咱们就发大财了。”

他们早就眼红私盐生意许久,只是天津卫私盐早都被瓜分完了,他们这种后来一直没寻着机会加进去,只能跟着喝点肉汤。

如今正好从关海山兜里掏点银钱。

大汉没有反驳他话,但眉头仍然皱着,心底总有股危机感盘旋不去。

殷承玉在鼓楼上,他看了一眼为首大汉,将千里镜递给了肖同光:“贼首起疑心了,让他们准备提前行动。”

肖同光接过看了一眼,也发现了大汉四处张望动作,当即便传令下去。

鼓楼上旗帜以特殊频率交错挥动数下。

昏暗暮色里,大沽口城门缓缓阖上,发出沉闷吱呀声响。

“不对!有诈!”大汉听见声响,最先反应过来,便往城门口冲。

他速度极快,城门又过于沉重,闭合速度缓慢,竟当真让他冲了出去。

而在他之后,几个速度快海寇也冲到了城门前,与守城兵士战到了一处。

局势瞬间混乱起来,肖同光见那匪首跑了,急忙道:“我带人去追,不能让他跑了。”

那大汉如此机警,身手又好,必定是海寇重要头目。

“不必,我人已经追上去了。”殷承玉眯着眼,看向城门口已经战至一处两道人影。

——在大汉冲向城门同时,薛恕已经追了上去。那大汉十分悍勇,眼见甩不脱薛恕,便回身拔刀与他战了起来。

大汉用厚背重刀,大刀挥出时势如千钧,携带风声;而薛恕用双刀,一长一短两把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看出大汉臂力惊人,他并未硬碰硬,而是仗着灵活身手贴身近战,左手短刀不时在大汉身上留下伤口。

不过片刻,大汉身上便血迹斑斑。

他啐了一口,眼神更见凶恶,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然而薛恕就如同狡诈孤狼,每每都能正好躲开他招式,还顺势反击。就在大汉被缠磨不耐时,就见他上身忽然漏了个破绽,心中顿时一喜,挥刀朝他左肩砍去。

薛恕似躲闪不及,锋锐刀锋自他肩上削过,鲜血迸出。

大汉朝他凶狠一笑,还未来得及得意,笑容就僵住了。

——薛恕右手长刀正砍在他腿上。

这回换薛恕朝他阴森一笑,腰身一旋带动手臂使力,便将他整个右腿齐膝斩断。

大汉痛呼倒地,膝盖处鲜血喷涌。

薛恕随意抹了把喷溅到脸上鲜血,将刀拄在地上,扭头看向鼓楼方向。

殷承玉从千里镜里看见这一幕,目光却被他左肩殷红一片刺痛。

“孤下去看看。”他将千里镜扔给肖同光,便下了鼓楼。

城门口厮杀已至尾声,广宁卫士兵训练有素,很快将一百多海寇尽数拿下。

连同五艘大船一道扣下。

殷承玉赶到城门口时,那断了腿贼首已经被绑起来押上囚车。薛恕拄着刀跟在后头,身姿一如以往挺拔,只脸色有些发白。若不是肩膀上暗红洇湿一片,几乎以为他和平常无异。

“快传军医!”

殷承玉看见那片鲜红就一阵心悸,已顾不上旁,只命人去架住薛恕。

薛恕皱眉挣扎,正要说他自己能走,就被殷承玉瞪了一眼:“老实些!”

他动作一顿,果真老老实实被人架着,回了官衙。

军医背着医药箱匆匆赶到官衙,看到他肩上伤口就惊了一跳:“这若是再偏些,这条胳膊怕是就废了。”

他说着便吩咐小医童准备麻沸散针线等物。

薛恕脸上布满汗珠,闻言冷声反驳道:“不过小伤罢了,我心中有数。”

那军医被他噎住,本想痛骂他一顿,但对上他凶悍眼神,又闭了嘴,闷不吭声拿出纱布替他清理伤口。

反倒是殷承玉看得心烦,叱道:“你若有数,能伤成这样?”

薛恕抿起唇,眼中不服,却到底没有反驳。

片刻之后医童端来麻沸汤,他喝完之后便昏睡过去,军医替他清理干净伤口,又以针线缝合,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伤口处理好。

“他这伤如何?需休养多久?”殷承玉问。

“至少静养半月。”军医道:“幸好避开了经脉要害,只伤在皮肉,不然怕是一年半载也好不了。”

殷承玉眉头拧起来,命人送走军医,才在榻边坐下来。

麻沸汤药性还没过,薛恕此时还昏睡着。

因为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缘故,平日锋锐眉眼此时显露几分脆弱,多了几分少年气。

殷承玉细细打量着他,这才惊觉,他其实与他年岁相仿,还是个少年郎。

他自己重生一回,又带着对前世既定印象,每每看他时,总习惯性将他当做上一世那个无所不能九千岁。

但他忘了,就算是九千岁,其实也是从刀光剑影里走来,留下过满身伤疤。

他总说他是杀人刀,却忽略了一把刀,需得无数次打磨,才能如此锋锐无匹。

这人骨子里就有旁人没有狠戾,似乎天生就擅长搏斗厮杀,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从未问过,薛恕这一身功夫是如何习来。

殷承玉在榻前坐了许久。

直到郑多宝端着熬好汤药进来,他仍未离开。

郑多宝给薛恕喂完了药,劝他回去休息,殷承玉只是摇头,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郑多宝只当他是太担心薛恕,心里感慨了一句殿下当真是看中薛恕,便带着空碗退了下去。

薛恕是在喝过药两刻后醒来。

刚醒来时,他眼神还未聚焦,有些许茫然。但这样迷茫只持续了一两息,他眼神便转为清明,又带上了熟悉锐利。

他侧脸看向床边人,声音嘶哑:“殿下?”

大约没想到殷承玉会在这儿守着他,尾音带了点惊讶。

“醒了?”殷承玉垂眸看他:“伤口疼吗?”

薛恕想说不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说“疼”。

殷承玉闻言冷笑一声,压抑不住心底火气:“知道疼,不知道惜命?”

“他杀不了我。”薛恕为自己申辩一句,又道:“而且殿下想活捉他。”

那贼首本事不差,他若不露点破绽受点伤,恐怕骗不到他。

殷承玉又沉默下来,脸上表情归于沉寂。

良久,他眼睫颤了颤,倾身过去抬起他下巴,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如此忠心,你这是……喜欢孤?”

他突兀发问叫薛恕呼吸滞了一下,接着便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哪种喜欢?”得到意料之中答案,殷承玉笑了下,眯眼看他,指尖往下,又顿住:“这种?”

薛恕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望向他眼神似有风雨欲来。他用没受伤那只手抓住了殷承玉手腕,手背青筋迸出,忍耐而克制。

殷承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手背,叱道:“放肆。”

只是因为拉长上翘尾音,这话听起来并无太多威慑力,反而平添了几分撩人意味。

薛恕便也没有松开手,而是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将他手拢在掌心。

“殿下呢?”

他抬起眸,仿佛要直直看看殷承玉心底去。

殷承玉却未答,似笑非笑斜晲他一眼,留下一句没头没尾“孤还没消气”,便抽回手离开了。

薛恕望着他背影,指腹无意识轻捻。

殿下手,果然比帕子还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