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离婚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王二婶一跺脚:“这都叫什么事啊,作孽啊!”

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旁边架着大铁锅,铁锅里的菜还冒着热气,旁边宰杀好的几条鱼被扔在案板上,管事的手里拿着红喜簿子记彩礼账,还有提着糖袋子四处发喜糖的,现在都傻眼了。

说好的娶新媳妇了,就这么没了?那,那东西都白糟蹋了?

冬麦回去自家的时候,村里几个年纪大的长辈还在那里商量着这事。

大家帮着沈烈把家里收拾规整了一番,把那些鸡鸭鱼的收拢在一起,看看回头怎么办,一时又研究起来,他们那意思是,沈烈折腾了老大一圈才把新媳妇娶进门,结果人家就直接当场摞担子了,这事肯定没完,谁家能受这种气,得去新媳妇娘家讨个公道。

不过他们当然也只是商量商量,沈烈主意挺正的,一切都得等他回来再说,最后提起沈烈,大家都叹口气,觉得沈烈命可真苦。

冬麦其实听林荣棠提起过沈烈家。

沈烈祖上特别穷,到了他祖爷爷那一辈,兄弟两个穷得家里只有一条裤子,从家乡出去走南闯北,参加了一个什么运动,结果他祖爷爷的弟弟被小日本抓住了,被五头牛拽着向五个方向使劲,最后硬生生拽死了。

沈烈祖爷爷看自己弟弟死得这么惨烈,人就消停了,觉得什么都不想参加了,只想挣钱,最后终于挣下偌大家业,天津卫上海渡口,都有他家的船和铺子。

这些事却是轮不到沈烈享受的,到他出生的时候,他家已经顶着一个富农的帽子了——听说这还是因为之前主动把自家的房子地啊贡献了呢。

后来沈烈能当兵,那也是费了好大曲折,祖坟冒烟才凭着好运气进去的,这其中的那些事,林荣棠和冬麦提过,不过她没太往心里去,也就没记住。

反正沈烈这个人不容易,现在爹娘都没了,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媳妇又跑了,还有比这个更倒霉的吗?

冬麦前脚刚到家,她男人林荣棠也进院了,林荣棠一进院就和冬麦说开了:“孙红霞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她竟然这么害沈烈?不是她当时非要嫁给沈烈的吗,结果人家沈烈娶了她,她又闹腾着要离,她以为小孩过家家呢?”

冬麦虽然也觉得沈烈这个人不讨喜,不过又觉得沈烈可怜,便点头:“可不是吗,沈烈家院子里还有那些鸡啊鱼的,这都是钱呢,谁家也不是这么糟蹋东西的。”

要不是办喜事,谁会买这些,这年月,大家都不算太富裕啊!

说话间,冬麦去厨房做饭,她本来打算去吃喜宴的,谁知道没吃成,就算现在沈家桌子上摆着喜宴,谁也不好意思吃了,她还是赶紧自己去做饭吧。

谁知道正拉着风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却是她婆婆王秀菊过来了。

她婆婆是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太太,不到一米五,其貌不扬,不过人家在松山村腰板却挺得特别直,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林荣辉在首都工作,老二林荣阳在他们县里陵城工作,老三就是林荣棠了,虽然就在农村,不过模样好办事好,眼看着以后也能接他爹村里会计的班,三个儿子眼瞅着个个出众,村里哪个不羡慕她,觉得她真是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

王秀菊自己也觉得,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三个儿子,有这么三个儿子,她就是个子再矮,走路也要带风。

这样的老太太,在儿媳妇面前自然也是摆高了姿态,觉得自己儿媳妇能嫁给自己儿子,那真是八辈子烧高香了。

所以冬麦一听是自己婆婆,赶紧停下手中拉风箱的动作,朝外面打招呼:“娘,你过来了啊,吃了吗,我正做饭呢。”

然而王秀菊却是黑着脸来的,她没搭理冬麦,直接问自己儿子:“我今天听说,你陈婶家老三媳妇竟然怀了,早就知道了,人家一直瞒着不说,今天肚子显怀了,我一问,人家才说怀了几个月了,怕留不住才没说,我一听那个气啊,看她笑得那样!你这结婚都半年了,啥时候有动静啊?”

第3章 生孩子的难题

冬麦一听这个,顿时没了笑,专注地拉风箱做饭,也不太想过去和婆婆说话了。

她嫁过来半年了,确实一直没动静。

半年的时间,要说长也不长,毕竟谁家规定结婚半年肚子必须有动静?可要说短也不短,本村和隔壁村好几个都是结婚几个月就传出来喜讯了。

因为这个,王秀菊时不时说嘴,催着问冬麦动静,盯着冬麦的肚子,甚至问冬麦的月事,冬麦脸皮薄,自然有些难堪。

好在林荣棠一直都是帮着自己的,他觉得要孩子这种事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才结婚半年呢,着急什么呢。

冬麦感激林荣棠对自己的体贴,林荣棠不给自己压力,还在婆婆面前为自己说话,她觉得自己没嫁错人,这个男人对自己就是好。

因为林荣棠对自己的好,冬麦便愿意忍耐婆婆一些言语的不堪,哪怕有一次婆婆拐着弯说不下蛋的鸡如何如何,她也装作没听到了。

冬麦使劲拉着风箱,往灶膛里添火,耳朵却是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不想听婆婆说话,免得听了难受,可是忍不住想听听她又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