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眼里亮晶晶,“那殿下怎么不躲臣?”
姬姮那点乐头消散,“你以为你是谁?”
陆韶静静凝望她,过许久悄声说,“臣以为,臣在殿下心里是不同的。”
姬姮哼笑一声,“是不同。”
他是头一个叫她想剥皮拆骨的人。
陆韶心间溢出欢喜,趴在床边等着她睡进梦里。
——
陆韶那莫须有的癖好在一夜之间传遍了燕京,连后宫都知晓了。
没两日,姬焕发起了热,吵着要见姬姮。
皇帝再想晾着她,也拦不过姬焕哭闹,只得召她入宫。
姬姮入宣德殿是在晌午,正好好皇帝下朝过来,两人撞到一起,都默不作声。
殿内的嬷嬷哄着姬焕喝药,姬焕跑下床,四处乱转,嬷嬷追他不到,又气又怕,只得跟在后面哄,“小殿下,您快别跑了,小心腿。”
姬焕咯咯着笑,跑的飞快,不巧就撞皇帝怀里,皇帝腾抱起他,数落道,“没个体统,你的两个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礼仪的?”
姬焕瘪瘪小嘴,大眼睛瞅着姬姮,藏不住开心。
姬姮冲他皱皱鼻尖,他就弯起眼冲她要抱,“皇姐!”
他还在病里,皇帝也舍不得苛责他,放下人随他扑姬姮怀抱中,只冲一旁嬷嬷道,“喂药。”
嬷嬷忙端着碗过去,姬姮接过来吹了吹热气,放到他嘴边看他乖乖喝进肚子里。
难得两个混世魔王这么乖巧,皇帝看着也没那么生
气,倒还是故作气性道,“朕让你在府里反思,你反思出什么了?”
姬姮沉默住。
皇帝眉头紧蹙,眼瞅着要发作。
姬焕害怕的抱住姬姮,眼泪汪汪道,“父皇不要骂皇姐,皇姐不是故意的。”
皇帝目色灰暗,心内还是恨姬姮不听话,他训斥道,“你还不如焕儿懂事!”
姬焕被他吓得一抖,当着面儿哭出来,呜哇哇直掉眼泪。
姬姮再气也见不得他哭,忙顺着他的背,叫嬷嬷抱下去哄了。
殿内清净,姬姮自己笑自己,“儿臣做什么您才会觉得儿臣懂事?”
皇帝厉声道,“你只需要做好公主的本分,旁的用不着你插手。”
“公主的本分是什么?是不是儿臣要像个傻子任您摆布?”
姬姮和他对视,他的眼里投射出她的神情,倔强愤怒颓丧。
她没办法,叫嚣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皇帝怔愣,“你母妃在你跟前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姬姮弯唇,眼�巧�幔�澳稿�懒耍����际裁矗俊�
皇帝急走到她身前,双手按着她说,“朕不知道你母妃跟你说了多少谎话,但朕从没有想过拿你入药,你不是药人,你母妃是骗你的,她为了离间我们父女,什么话都敢说!”
姬姮哈哈笑,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是母妃骗您娶她,是母妃让您灭了黎国,是母妃逼着您吃下她的肉!是母妃让儿臣摈弃她,亲近您!全是母妃的错!您最无辜!”
“住口!”
皇帝大声喝止她。
姬姮双目赤红,她不怕皇帝震怒,她受够了困在公主府寸步难行的日子,她想挣扎,凭什么他要困住她!
皇帝一瞬心酸,张开手抱住她轻声道,“姮姮,父皇是疼你的。”
她从小就爱黏着他,走哪儿抱哪儿,稍微离远就哭,到大些才渐渐有了姑娘家的矜持,她性子执拗,必须别人让着她,他曾说,这些儿女里,只有她最像他,哪怕她再霸道,到了他跟前也乖的叫人心软,可是现在全变了,他
们见面就吵,见面就眼红,她看他的眼神里尽是愤恨。
他终归将她教的太单纯,偏听偏信。
姬姮麻木道,“儿臣不想关禁闭。”
她要出来。
一句话打断了所有难过,他松开姬姮,板着脸说,“往后还胡闹吗?”
姬姮呆呆摇着头,往后她会更小心谨慎,绝不让他再有机会关住她。
皇帝抚了抚她的脑袋,“你的几位皇姐都是娴雅温和,只有你像个刺头,朕也想纵着你,但你总要长大,这里是大魏,不是黎国。”
姬姮仰视着他,“难道不是您在压着儿臣?”
皇帝苦笑,“朕压着你?你看清楚了,这天下是谁当家?”
入仕读书的是男人。
征战沙场的是男人。
经商买卖的也是男人。
大魏男人当家,女人依附男人,皇帝说的很委婉,他愿意纵容姬姮,但他也没法改变现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大魏才太平,经不起变革,他能做的是延续这太平,谁想倾覆它,他就拼尽全力遏制住。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女儿。
姬姮张了张唇,“可是五皇姐可以带兵打仗。”
皇帝眸中尽是血丝,他握紧姬姮的手,近乎乞求她,“你五皇姐死了,你也想死吗?朕舍不得你啊……”
姬鎏是皇后的女儿,背后有杜家撑腰,她从小习武,跟着英国公出入战场历练,宫里的公主们都羡慕她,都想像她那样,威风凛凛,不被困在一方城墙内。
但是她死了,她死在这皇权漩涡当中,外头夸她马革裹尸,可是她死的叫人唏嘘心疼。
皇帝连做梦都在忏悔,如果他不让姬鎏学武,让她像其他公主一般在后宫中安稳成长,就不会到死都不在他身边。
公主是什么?是可以随时牺牲的物品,和亲联姻,只要大魏能平和,她们都要被送出去,但是皇帝也是父亲,他再狠,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去死,和亲联姻不过是嫁走,命还在就有念想。
他曾经想过,丽妃是黎国人,
黎国女人为尊,势单力薄,但也有血性,这没什么不好,但这里是大魏,这里以血统为尊,姬姮和姬焕从出生下来就被所有人盯着,他们鄙视黎国血统,更忌惮丽妃借机篡位。
姬姮注定不能碰政务,只要她稍微露出那么丁点野心,就会遭到举朝臣子敌对,她会死的比姬鎏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