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哎呀哎呀,我哪里过分了。”她伸手拈住她的腰带,轻轻巧巧地将小妹从盘子上拎起来,“医生不是说了嘛,你这病最忌荤腥油性,只能吃些清淡的,唉,小花,你快去厨房看看三小姐的药粥熬好了没有。三小姐上火,记得嘱咐那边多加黄连。”

“你越来越过分了!”

她这会儿也不在乎周围是否有别人了,只见那还不如阿姊胸口高的小女郎狠狠地揪住英气少女的衣襟,对着她的虎口处就是狠狠咬上一口。

小女郎的同她本人一样小巧可爱,李芳瑾堪堪一避,袖口上便出现了几个缺了几颗牙的小印子。她下口并不重,再加上隔着衣服,并未触及到她的手腕,只是蹭了点口水恶心恶心人罢了。

李芳瑾嗤笑一声,将外套脱下塞进丫鬟怀里,又坐了下来,继续在那本空白的书页上写写画画。

她的字不比李姒初秀气,却略有几分风骨,乍一看不像是女儿家的字,更像是男子写的。笔锋锐利,就如同她利爽的为人一般。

“阿姊,生气了哇。”其实这一口下去就后悔了,阿姊虽然很喜欢逗她,但从未对她有什么坏心眼。再加上阿姊今儿个牺牲了自己学习的时间替她抄书,虽然她用土豆片馋自个儿讨厌了点,但她也不能下口药人啊。

“嗯。生气了。”李芳瑾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我就是生气了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我今早听说某人病倒了就匆匆赶过来,想不到某人居然是装病的。这也就罢了,好心好意帮某人抄书结果那人还打打一把,哎呀,喏,你看,我帮人抄书那人还咬我,你说她可恶不可恶。”

明白了,你这是拐着弯儿撒娇呢。

她偏偏不随她的愿,一屁股坐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纸笔一把夺过。

“哼,我才不需要你!”

小女郎挺了挺胸膛,默默将自己远不如阿姐的字悄悄遮住,只露出最满意的那部分,骄傲的道:“我自己也可以!”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当然白季梓是个例外。

白府的大家都知道,这白小郎君乃是个不好学的。也就是今儿个年纪小他爹还能管一管逼着他上学堂,到时候大些了,别说是国子监,只怕是这学着学着就在赌坊酒肆里躺着去了。

无利不起早。这是白小郎君刚学的一句话。脖子上都是痒痒肉,立领什么的最讨厌了。也是白小郎君冬日里常说的一句话。

但今日,全白府上上下下都看见,他们那以慵懒著名的懒散小郎君居然起了个大早,将脖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小跑进了账房,对着管家张口就是要钱。

“小少爷,你这。”

黄奉在这白府当了这许多年的管事,不论是下人的月例还是吃穿用度统统都经过他手。白家夫人放心他,干脆就将儿女们的月钱管束权一并交给了他。这平日里的少爷小姐除却每月应有的月例外,若是还想要支些数额不大的银子,也都得经过他,唯有在大钱上才会去找老爷夫人。

但白季梓是个例外。

作为白夫人唯一的儿子,白家最小的少爷,他可谓是享尽了家中无尽的宠爱。与他那些成日受奴婢欺负,扯些段绸子都要与管事掰扯半天的庶姐相比,他从不缺银子花。

平日里除了该有的那份月例之外,白老爷还常常从指缝间漏些零花钱。

别的不说,起码这吃糖葫芦的钱他是不缺的。因此在兄姐们每天面对苦哈哈的窝窝头眼馋的时候,他则系着白玉带大摇大摆地舔糖葫芦路过。然后再漫不经心地从糖葫芦串上取下几个红艳艳的山楂塞到阿姐手里,再招摇地舔着棍子离去。

“少爷,您再说一次吧。”管事的老黄抹了抹汗,拨弄了一下算盘上的珠子。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个数。不多吧。”

“这这这。”五两,这如何能称得上不多。

这一串糖葫芦才多少钱,他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子,出来买点糖饼外还能花在哪儿,张口就是要五两银子,莫不是他微微一怔,猛然瞥到他脖颈处漏出的一圈浅浅的牙印,心里大骇:“少爷,您老实交代,这书院里莫不是有别的小少爷欺负你吧。”

他是听说了的,这书院里头会有些年纪较大的孩子仗着自己家里还算不错,便逮着那些年纪小的娃娃欺负,要钱的有,要东西的有,不痛快了打一场的也有。小郎君们被大孩子打了威胁了又不敢吭声,只得打落牙往肚里咽。

这小少爷瞧着平日里看着乖张顽劣,似乎是不太好被欺负的样子,但这一山更比一山高,比他们白家有权有势的又不是没有,小少爷又犟脾气又坏,只怕是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只得像那些坏孩子低头,再默默溜回家里要钱。

白季梓不晓得那年过知天命年纪的管事为何突然用一种少爷你受苦了的眼神看他,他下意识往后一退,便被他握住了肩膀。

“少爷,您受苦了。”但此事他也做不了主,还是同夫人说一声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