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李安然用新墨写了一封奏疏上表给皇帝,举荐了她名义上的大孙子李惠入工部出任墨务官。

这墨务官自南朝开始便是专司朝廷文墨制造的差事,管理举国文墨之事,不算是肥缺,在文人墨客的心里却有着别样的风雅地位。

既然回到故土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就得想办法在天京扎下脚跟来。这就是西凉王的聪明之处,也是他厚着脸皮奏请皇帝,要认李安然做娘的原因。

区区杀子之仇,灭国之恨,哪有现在活下来更重要——自己小命拿捏在对方的手里,难道还要因为心中的忧愤和不甘,再落得像回鹘王室那样的下场吗?

皇帝准许了,李安然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世子能出任工部的墨务官,这才算是真正的站稳了脚跟。

至于李安然为什么选择李惠,而不是直接点顺义公去接这个差事,完全是因为李惠更年轻,能在这个位置上做更久罢了。

老顺义公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近来身体不好,加上倒腾墨块耗费心力,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呢?

人过了五十,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这话并不是白说说的。

李安然得了好墨,等蓝情带着回礼,送李惠回到顺义公府的时候,她便揣着墨块跑到了厢房:“法师,你们聊得可高兴?”

荣枯原本正在默写经文,听到李安然的声音便抬起头来:“我今天没有做饼,殿下来的不巧了。”

李安然:“在法师眼里,我来你这就是为了吃糕吃饼的?”

“难道不是吗?”荣枯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李安然坐到他边上,从怀中取出用丝帕包着的墨条,笑道:“我今天得了一块好墨,刚刚试了试,觉得馨香可爱,想请法师也一起品鉴。”

荣枯看着她手里那块墨条,温柔道:“我对墨条的好坏并没有什么鉴赏能力。”他默写经文也并不挑选笔墨,除了对纸张有一些诸如“保存长久”、“不易散碎”的要求之外,也几乎不怎么挑纸。

李安然看着他手边上的佛经:“我之前就想问了,法师的书法是师从何家?”

荣枯笑道:“我出身丘檀,那里的文字和汉字迥然不同,书写用的也不是毛笔,后来随着师父到了西凉一带,跟着师父认识了一些儒生,才开始钻研汉家书法。若要说师从,那就算是早年翻译成书的汉文佛典吧。”

李安然想起他的那笔清秀的小楷,确实很像前朝抄录佛经的时候才会用的书法字体。

只是在其中,可能还融入了荣枯本人些许对于佛经、书法的理解,所以这笔字才带着一种他本人才有的清丽感。

李安然道:“难怪我看着法师的小楷清丽温吞,虽然有锋芒却总是缺那么一点……原来是因为法师临摹的对象是前朝的汉文佛经。”

这类流传到西凉一带的汉文佛经通常是由佛寺工匠抄录,只有少部分是笃信佛法的书法大家誊抄,而后者一般都会被李安然这样的书法爱好者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