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吹着茶水泛起一抹涟漪:“阿蓝他,确实是个精细人——八面玲珑、小心翼翼,这世上好像没有他打点不了的事情。”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有时候,我总是希望他能稍微自在一些。”

荣枯道:“我虽然同蓝管事不甚熟悉,但是我却觉得他很自在啊。”

李安然挑眉。

“若他为殿下鞍前马后不觉得自在,他的眼里怎么会有欢喜呢?”荣枯摇了摇头,“人与人对于自在、欢喜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蓝管事为殿下尽心,是他的自在欢喜。殿下筹谋政事,是殿下的自在欢喜。人各有不同,也不必以己度人。”

李安然听着,眉梢上不知不觉晕开了一丝柔软:“那法师的自在欢喜,又在何处?”

荣枯笑道:“无处不在。”

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蓝管事给了我一箱子的竹宣,接下来夏三月,哪怕不去寺庙挂单,就随叔达去太学暂住,也可以日夜誊抄多份了。”

李安然:……

一箱子?

她摇头:“誊抄《金刚经》……不需要这么多竹宣吧?”

荣枯道:“这是精进养心之事,当然是多多益善。”加上夏三月快到了,他即使不在寺庙中结舍安居,也不方便四处行走。

李安然想起自己年幼时候练书法磨性子,那时候也是能关在书房里练掉一瓮水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法师给我一套蓝本,我抄誊抄一份心经,也算为法师分担一些,给祖母尽心。”

荣枯便拿出了自己之前写好的一份,郑重交给李安然:“这份虽然老旧了,但是上头我用朱笔做了不少批注,殿下誊着若是得了趣味,也可揣摩一二。”

李安然接过,小声咕哝道:“你这就是不放弃让我读佛经啊。”

荣枯道:“小僧自觉万丈经卷之中有无尽欢喜大自在,愿与殿下共享之。”

李安然调侃:“刚刚还说不要以自己的欢喜去揣测别人的欢喜,怎么转头法师就自相矛盾了?”

她早上起得早,进别院找荣枯之前打了几个哈欠,现在一双眼睛弯弯,又水汪汪的,眼角融粉赛过胭脂点染,荣枯见她凑过来调侃,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些:“殿下近日于辩论之道上,颇为得道了。”

李安然嗤笑:“嘴硬。”她开开心心放下手上的杯子,打开了荣枯给自己书卷,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在书卷末端寻到了一个名字——提婆耆。

这份《心经》是用汉字誊抄,唯有提婆耆这三字后面跟着梵文,李安然记得这是荣枯的本名,便道:“虽然我自己不怎么通梵语,但是知道提婆是‘天’的意思,出自梵文……你家里祖父是天竺人,那祖母呢?”

荣枯道:“我祖母是汉人。”

他提到这个的时候,神情微微有些暗淡,李安然盯着他,便不继续问下去了:“‘耆’……我记得是某种猛禽?”

荣枯笑着摇头道:“并非猛禽。”他拿过一片碎贝叶,在上头写了“耆”的梵文发音,“‘耆’是汉文音,实际上发音是‘吉瓦’,意思是‘灵魂’。”

李安然用书卷遮住了脸:“我弄错了?”

荣枯一本正经:“是。”

李安然:“我弄错了你也不能这么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的指出来啊。”

荣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