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她走后,明家富丽的马车停在树下半晌没有动静,好似只是一个空架子寂寥地停在路边,许久之后,才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回府。”

车夫这才轻轻抖了抖缰绳,马车滴答答地朝着明家走去。

谢延在钱家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和钱清染玩疯了。

一个故作深沉,一个叽叽喳喳,没一会就友好地坐下来交换零食和玩具,相谈盛欢。

“囡囡,囡囡今天怎么来看外祖母了,囡囡明明这么小怎么就嫁人了,下次带你的夫君给外祖母看看。”

院子里,年迈的老人拉着明沉舟的手,看着她梳着妇人发髻,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念着,浑浊的眼睛慈爱地看着面前之人。

“那个明家小子不行,性格偏执,为人偏颇,娘不喜欢。”

她突然说道:“你爹也是这个意思,当年收养他也没有图什么,就是见不得人死在自己面前,秀秀你当年体弱,你爹见他趴在门口小小一只,属实有些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早些年纪在外祖父骤然去世后便哭坏了眼睛,后来慢慢地开始记性也不好了,五年前就已经记不清人了。

现在,她就把明沉舟认成了钱沁,说起往事,一向爱笑的人也都凝重起来,露出愁苦无奈之色。

她拉着明沉舟絮絮叨叨了许久,明沉舟时不时应一声,然后见缝插针地喂她吃核桃。

大夫说多吃核桃,多嗮太阳,钱家就买了不少昂贵的核桃,有空便拨了给她吃。

“要娘说,还是水家那个小子不错,年纪也只比你小一岁,虽看着纨绔,但待人做事最是一片真心。”

明沉舟耳朵一动,立马追问道:“水家,水家谁?”

“就,水琛啊,那天还来家里……”

“娘。”屋檐下,钱沁端着一叠新摘的菜尖,柔柔地喊了一声打断她的话。

老人这才回神,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又看着屋檐下的人,迷茫片刻后神志恢复了片刻清明:“啊,是秀秀啊。”

“你看着点万岁,柔柔都要把人带上去爬树了,可别出了事。”钱沁斜了她一眼,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把人赶走。

“水家是哪家啊,水那谁又是谁啊?”明沉舟殷勤地围了过来,缠着人问道。

钱沁蹙眉,板着脸把人赶走:“少些八卦。”

明沉舟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随后拐了一个弯,一转头看到仓库房里正在做梳妆台的舅舅,到底没克制住心痒痒,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我刚才听外祖母说什么想水家的谁了。”明沉舟靠在门口,看着舅舅正在做一个椅子,假装随意地问着,“我怎么没听过水家啊,是后来没和我们来往了吗?”

钱若清是个实心的,对着小辈尤为宽容,好说话,闻言也没多想。

“水家长辈和爹是朋友,后来出事后,爹怕牵连到他们,就和他们断了来往,我们来京城他们也不知道,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才断断续续有了往来,但他是江南人,家中庶务缠身,我们只……”

他突然咦了一声:“是不是那天水琛来了,娘看到了,这才想起来,大夫说得对,还是要多看些熟人。”

“啊,他来了啊,现在还在京城吗?”

“在的吧,他和老师一起来的,之前为了盛明来的,后来又给如山做了担保,结果惹出一些风波,现在大概还未离开。”

“老师?”

明沉舟突然想起那日巷子口遇到的那个不好相处的老头。

那老头年逾古稀,不说话时嘴角紧紧抿着,一看便是古板肃穆之人。

“是的,他师从敷文书院院长罗松文,乃是他第五个徒弟。”

“罗松文!”明沉舟大惊,“就是那个整天骂掌印,骂内阁,骂司礼监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