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根垂头乖巧挨骂,他知道当年不告而别是他的不对,可他也有自己的一份尊严,不想拖累张家,他有手有脚的,该出去闯荡一番。
当时正在征兵,桃根听人说当兵有饭吃有衣服穿,若是打仗立了功,还有银子,他毫不犹豫地就去了。
虽然吃了很多苦,还差点死在战场上,可桃根从没有后悔过。
杨氏和张得贵正盘问着桃根,福娘听见了动静,也从厨房出来了,她方才正在里头做妙味斋的新品,见婆婆出去许久没回来,还在外头哭嚎,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了出来。
桃根只见那屋里出来了一个着鹅黄裙衫的年轻女子,一头乌发只用了根木簪盘起来,素面朝天,却仍是美得纯净,他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姐姐……”他抖着唇喊道。
福娘一抬头,也愣住了。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眼里顿时盈满了泪,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他,可一时又说不出口,只笑着道:“桃根,回来了就好……”
不枉她每年都为他点一盏长明灯,求佛祖保他平安。
张柏回来后,见到桃根,也很是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转头问起桃根,这些年他在边关做了什么。
桃根笑着说,“就是打仗,蛮族人常常来犯,我在的那只军队是要打头阵的,我也不懂什么计谋,只知道拿了刀砍人,虽然日子苦了点,可好歹有肉吃有酒喝呢,国公爷还带着我们去跑马,可自在了!”
事实上,他第一次杀人时,脑子都是懵的,那人扑过来要砍他,他低身躲过,往那人肚子上捅了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带着热气的鲜血喷在他脸上,桃根一下子吐了出来。
后来见惯了生死,他也就不再觉得害怕了。
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他不杀人,那么就会有人来杀他,这些蛮族人都是些贪心不足的家伙,妄想掠夺他们的土地,正如国公爷说的那样,这群人,诡谲奸诈,唯有彻底把他们打趴下,才会服气。
当然,那些他咬着牙挨过的流血流泪的夜晚,便没有必要对张家人说了。
他尽量说的轻松,可张家人没人笑得出来,张得贵一脸愁容地盯着她,杨氏更是又掉了眼泪。
张柏看向他额头上那道显眼的伤疤,知道这孩子定是没有说实话,打仗哪里会是那样轻松的事?他能活着回来,已是大幸了。
桃根摸摸鼻子,补救道:“真不可怕,你们相信我,真的,国公爷烤的鹿肉可好吃了,我有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啃鹿腿呢,结果醒来一看,束带被我啃了半截,哈哈哈哈……”
张柏配合地笑了一声,给了福娘一个眼神,转头对桃根说,“好了,不说那些了,你回来了就好。对了,你还没看过小鱼吧?待会儿你姐姐抱他来给你看看。”
终于把这事给揭过去了,桃根心里长舒一口气,笑道:“没呢,听张叔说小鱼长得俊的很,可惜我头先不知道,我这个当叔叔的什么也没带,下回补上下回补上。”
杨氏埋怨道:“补什么补,你下回再敢拿东西来,我就都给你扔了。”
说来也是好笑,桃根给福娘精心挑选的点心,就是妙味斋的,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没一会儿,福娘就把小鱼抱了过来,如今天气暖和了,小鱼也换上了春装,戴了个大红抹额,三个多月的孩子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福娘抱着还有些坠手,桃根却一把就能举起来。
“小鱼,认不认得我?我是你桃根叔叔呀……”桃根捏捏小鱼肉嘟嘟的脸颊,逗弄道。
刚睡醒就被母亲抱了出来,小鱼也没起床气,或许是知道面前这个陌生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他眼睛转了两圈,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喜欢你呢。”张柏笑道。
福娘悄悄瞥他一眼,心道她夫君还真是修炼出来了,说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小鱼那是脾气好,见谁都笑。
桃根高兴地揉了揉小鱼的小手,一把将小鱼举了起来,乐得放声大笑。
小鱼被吓了一跳,他头一次被人举的这样高,吓得瘪了下嘴,杨氏紧张地以为他要哭了,谁知这孩子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
到最后桃根要把他放下来,小鱼还不肯,抓着他的头发,非要趴在他背上。
张柏无奈地拍了下胖儿子的屁股,低声道:“行了,差不多就下来了,别累着你桃根叔叔。”
桃根正乐意与小鱼亲近呢,随口道:“张大哥,侄儿还小呢,你说这些他也听不懂,我力气大得很,没事的。”
话音刚落,便见小鱼扁了扁嘴,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松开了手,扑进了张柏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