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柳树胡同, 刘老翁给一位长袍书生端上满满一大碗豆花,已过了吃早点的时辰,豆花摊上只有书生一个客人, 刘老翁便索性站在一旁, 揣着手和这书生闲聊起来。
“客官,听您口音,不像京城人氏啊?”
长袍书生笑道:“我是从苏州来的, 这不明年春闱嘛, 进京赶考呢。”
刘老翁家里几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因此很羡慕这些读书人, 叹口气道:“客官是有福气的人, 不像小老儿家中,都是些不争气的。”
长袍书生讪讪一笑, 埋头吃起来。他其实也就是在外面充个场面罢了,这回春闱,他这个末榜尾巴上的举人,就是来凑热闹的。
真要说有福之人, 这次苏州府的第一才配得上。
听说那沈清才十八岁,当真是后生可畏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忽然瞧见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来, 停在了前边儿柳树下。
胡同里许久没有搬来新住户了,刘老翁好奇地探头去看。
先下来的是个年轻高大的素衫男子, 衣着虽简单,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温润的气质,他先是扶下了两位老人,看起来应该是他的爹娘,然后是两个小孩跳了下来, 那男子似乎是低头说了什么,无奈地朝两个小孩一笑。
一只素白的手扶住了车门,随后,从车里出来一个貌美的小妇人。
那女子一看便是江南人氏,脸圆圆的,眉眼都是如水般的温柔,素衫男子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极为轻柔地将她抱了下来,女子脸上一红,朝他甜甜一笑,唇边显出两枚梨涡。
长袍书生艳羡地看着这幸福的一大家子,心里有些不忿,这素衫男子看着年纪比他小多了,可别人儿子都会跑了,他却连个娘子都讨不到。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不看看别人长什么样子?人家就是潘安再世,他呢,歪瓜裂枣的,还能指望找到那么好看的娘子?
深深的自卑让长袍书生心情低落,给了钱立马离开了。
刘老翁家就住在胡同里面,和邻居们都相处得很好,他也是个热情的人,上前问道:“几位可是才搬来这里?”
张柏点头,给刘老翁看了地址,刘老翁给他指了方向,“朝里面走,左边第五间宅子就是了,门口有对儿小石狮子。”
那间宅子原先是个卖油郎的,不过人家前两年发大财了就搬走了,后来一直没人住进来。
刘老翁一脸和蔼,“小郎君,我家也住在里面,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只管来找小老儿就行,我每天都在这儿摆摊。”
张柏笑着谢过,车夫架着马车往里去了,一家人紧随其后,小孩的笑声与大人的轻斥声让胡同都热闹了起来,有几家人听见了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
卸下行李,车夫就离开了,而张家人对着新宅子,不由的都愣住了。
杨氏吞了口口水,艰难道:“福……福娘,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这气派的大门,真是他们要住的地方?
福娘掏出房契再三确认,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没有走错,娘,就是这儿。”
她也没有想到,舅舅和舅母送她的这处宅子,竟然有这么大。
进门便是一堵八尺高的影壁,雕的是鹤鹿同福,这是间小二进的宅子,影壁后是正厅,两边是书房和一个库房,穿过一个月亮门,后面是三间并排着的卧房,还有个小厨房。
前一户人家搬走前,还留下了许多家具,桌椅板凳都还是好的,擦干净就能用。
这样的宅子,不说是在京城,在省城也得二三百两才能买下。
但其实胡同里也住的有不那么富裕的人家,宅子从外面就能看出有些年岁了,而张家这套,住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张得贵和杨氏从来没有想过,到了这把年纪,还能住上这么好的宅子,杨氏惊奇地在几间屋子里转着,出来后对福娘说,“媳妇,这么好的屋子,要不咱们还是兑了银子给你舅舅他们送去吧……”
这得要多少银子啊,他们老张家沾了福娘的光,可是这住着心里也忐忑的很。
其实舅舅他们还给了几百两银票,福娘都没敢把这事告诉婆婆,怕她更加不安,只是笑着安慰她说,她和张柏早就寄了银子给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