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也笑了,清风拂面,吹起她鬓角碎发,他伸手替她挽到耳后,两人同时红了脸。
初五这日,张柏便回府学了,如今离家近,他可以每旬都回来一次,顺带把赚的银子也带回来。
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自然也比之前要多多了。
杨氏是个嘴闲不下来的妇人,虽是初来乍到,可没过几天,这胡同里的人就被她认了个七七八八。
邻居大多也是普通百姓,有的是小商贩,有的是做杂役的,比起原来猫儿胡同也差不多,杨氏这才知道,原来是她把省城想的太好了,这里也不全是有钱人,多的是像他们这样的穷人。
大家也都知道了张家有个小秀才,都有些惊讶,要按理来说,家里穷就不会再让孩子读书了,那可太费钱了,张家老两口也是不容易啊。
省城自然不比县里,这里街上秀才满地跑,举人也是常见的,因此张家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大家还是如往日一般来往。
这日杨氏和新交好的妇人在张家门外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福娘铺子里要招伙计的事,那妇人羡慕道:“杨婶子,你可真有福气!儿子儿媳都孝顺的很。”
这妇人姓秦,大家都叫她秦婆子,秦婆子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被朝廷要去打仗了,后来再没有半点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婆子心里惆怅,若是她的儿子还在,现在也应该娶妻了,说不定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杨氏打了个哈哈岔过这个话题,忧愁道:“我也不知道这城里找个伙计这么难,那些个都是些啥人?细皮嫩肉的,我是招伙计,又不是招个祖宗伺候着!”
她和福娘最近去好几家牙行看了,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牙人给介绍的都是些娇滴滴的姑娘,有的倒是会做糕点,可那娇弱的模样,招回去都怕出事。
秦婆子心想那牙人怕是误会了杨氏的意思,那些人肯定不是拿来干活的,真是用来“伺候”人的。
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个人,欣喜道:“唉!杨婶子,我这儿倒有个合适的人,包你满意!”
杨氏惊讶地瞪大了眼,“真的?”
秦婆子笑呵呵道:“你不信啊?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她拉着杨氏往胡同深处走去,越往里房子越陈旧破烂,杨氏还没往这边走过,路上坑坑洼洼的,积了脏水,她踮起脚,生怕弄脏了福娘给她做的新布鞋。
“就是这儿了。”两人停在一扇破旧的门前,门上贴着的福字被撕成了碎屑,门板都破了个洞,隐约可见其内的简陋。
这儿真有她想找的人?杨氏紧紧皱起了眉。
秦婆子轻轻敲了敲门,高声道:“芸娘子,在家吗?”
“来了!”没喊几声,里面便有人回应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大门被打开了,是个年轻女子,杨氏看见了她的面庞,吓了一跳。
这女子脸上满是伤疤,最深的一道贯穿了左半边脸颊,像虫子一般蜿蜒在脸上,恶鬼一般。
声音却是甜美,“秦婶子来啦,快来里面坐坐。”她看向杨氏,疑惑道:“这位婶子是……?”
秦婆子给她介绍了杨氏,芸娘子柔和一笑,也怯怯地邀杨氏进去说话。
“两位婶子见笑了,我这儿乱的很,没来得及收拾。”芸娘子不好意思道。
一进来,杨氏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院子里全是架起的竹竿,晾着各色的衣裳,院子里的一口井边,还堆着许多脏的看不清颜色的衣服。
芸娘子进屋给两人抓了一碟花生,走到井边坐下,继续用力地搓起木盆里的衣物。
她挽起袖子,手臂上满是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打的,秦婆子怒道:“那混账东西又打你了?”
芸娘子长睫轻颤,低声道:“婶子,没事的,我也习惯了,再说了,小蜜还在他那儿呢。”
秦婆子怒其不争,也知道她这性子太软了,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叹气道:“你啊,就是太傻了,他都把你休了,怎么还有脸来找你要钱?”
这回芸娘子不说话了,低垂着头闷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