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啊,孙夫子怎么说?”
张柏一回到家,杨氏便着急问道。
儿子的脸色无悲无喜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杨氏急得很。
“娘,先生说再想想,你别急。”张柏安慰道。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不敢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
想起什么,他嘱咐道:“娘,先生没点头,咱们不要把这事儿传出去了,不管成不成,我们都不能让先生和孙姑娘难做。”
杨氏瞪了他一眼,“傻娃子,还要你说,你娘我是个到处碎嘴的人?还有你爹,一个锯嘴葫芦会出去乱说?”
杨氏这人虽然有些粗俗,但为人耿直,最不喜欢的就是背后嚼人舌根,作那起子长舌妇。
张柏点点头,再不提说此事。
杨氏见他淡定的模样,以为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晚上高兴地做了一桌子菜,张玉和张青两个小的乐疯了,吮着油乎乎的手指道:“哥哥在家真好!”
张柏摸摸两个弟弟的小脑袋,心里有些沉重,他娘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这天夜里,张柏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刚来松南书院的那阵子,整个书院里只有他一个乡下小子,大家都看不起他。他那时也不敢和人争吵,因为他还欠着先生束脩,若是在书院里违反了规矩,他怕被先生赶出去。
嘲笑、讽刺,甚至是拿小石子扔他,张柏都忍了下来,有人在他的书上泼水,他也没去理论,而是默默把书晾干继续用。
在书院里,他每回都努力考第一,时日久了,便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几个人聚在一起,说他的第一来得不正当。
那是他第一次出口反驳,却被那几人嘲笑了一番,有人还故意往他的衣衫上洒了墨水。
那日放学后,他不敢回家,怕让爹娘看见他身上的脏污而担心,就一个人跑到书院门前那条小河,想把衣服上的墨点搓干净。
清水自然洗不掉,他一双手搓的通红,只是洗掉了一些浮色,不免有些沮丧。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会难过,凉风习习,他坐在河边狠狠哭了一回。
正难过时,一双柳叶青的绣鞋停在他身旁,耳边传来了女子柔和的声音。
“拿这个洗吧,搓的干净些。”
张柏傻傻抬头,娇美的少女着一身浅碧色襦裙,俏生生立在他面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柳叶眉微微蹙起,漂亮的杏眼担忧地看着他,她的手掌中躺着一块乌黑的皂角,衬得她的手欺霜赛雪的白。
张柏愣了。
“不会用吗?我教你吧。”少女在他旁边蹲下,用皂角沾了河水,轻轻牵起张柏脏脏的衣角,揉搓了几下,绵密的泡沫将墨汁吸走,露出了衣服本来的颜色。
梦境戛然而止,张柏睁开眼,对着帐子出神。
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初见时他还很瘦小,福娘应该是将他当作了小孩,或许直到现在,她最多也就把他当小师弟。
她哪里会知道呢,他从来都不把她当姐姐看。
蒸笼里放上一只素白瓷碗,取一只雪梨洗净去皮,挖空梨核,在中间浇上槐花蜜,温火蒸半个时辰后,一道香甜镇咳的蒸雪梨便可做成。
福娘添完火,又拿了一只陶罐出来,将枇杷叶去毛洗净,剪碎放入罐中,盖上之前,她犹豫了一下,找出了上回剩下的川贝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