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凝望她的侧脸,想起荣恩堂后方水榭也是这般布置的,唇角一时微勾。
春末夏初,她换了一身香云纱,月白绣红梅的花样,腰间被一系带勾着,身段柔柔的,跟柳条似的,窈窕妩媚。一阵凉风拂过来,将她吹得往后一退,他真是担心吹断了她的细腰。
云碧连忙将崔沁护在怀里,慕月笙有心上前却是不能够。
刘二从对岸出了水,朝这头施了一礼是打算去换衣裳。
云碧见慕月笙杵在那里,不快道,“愣着做什么,去督工啊!”
崔沁听惯了云碧骂刘二和陈七,也就没放在心上,不曾往陈七瞄一眼,竟是嗔笑着点了点云碧的额尖,“你呀,就是得理不饶人!”
她模样娇趣,面颊微红,眉梢似驻着春晖,明目飞扬。
原来离开他,她是这般从容快乐,慕月笙心中一片黯然。
她在他身边,只有小心翼翼。
他记得每日回府,她细心做了一桌子好菜,葱花若点翠,红椒似腊梅,样样色香味俱全,他那时心里便想,这些内宅妇人皆是无趣,几道膳食而已,竟是弄得花里胡哨,有那功夫不如多读几本书,增长些见识。
如今才明悟,她是一心扑在他身上,哪怕是一道膳食,既要营养,也要美味,还得瞧着叫人有食欲,越是将小事做的精致,方能看出一个人的心。
在崔沁之前,他身边没有女人伺候,打小也不爱腻歪在母亲的容山堂,一贯独来独往,吃穿用度皆不讲究,崔沁是唯一给他费十二分心思的人。
原先他不懂,如今是懂了,这叫朝朝暮暮,这叫细水长流。
只可惜,他明白的时候,她已转身消失在烟雨中。
天空不知何时积了些云团子,渐渐的遮云蔽日,大风一阵刮来,豆大一颗的雨珠儿密密麻麻砸了下来。
好在霍嫂子提前送了些油纸伞来,云碧撑着伞扶着崔沁回房。
从东苑至翠竹居有一段距离,这一路风吹雨打,走得极为艰难,直到沿着小坡上了长廊,方才躲开了那雨势,只是崔沁到底湿了衣裙,一行人急急忙忙回翠竹居去换衣裳。
也不知怎的,天地间蓄起大片乌云,顿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翠竹居本建在高处,并不遮风避雨,雨势顺着山坡倾泻而下,翠竹居东侧的耳房屋顶被掀开一个角。
云碧站在翠竹居下面的横廊瞧见,顿时急得不行,
“刘二,陈七,你们俩快些去救雨,那耳房里可是姑娘的衣裳箱笼,若是淋湿了就没得穿了,你们找些油毡去将雨遮住!”
刘二刚换好干净衣裳过来,听到这话,顾不上瓢泼大雨,随手抓起油纸伞就往屋顶一跃,他半躬着身趴在屋顶,那屋顶被雨水冲刷的极滑,他一个没注意差点滑下来,好在刘二身手敏捷,用那油纸伞遮住那个破角。
崔沁被护着站在墙角,支着身子张望上方的雨势,那耳房里可是存放不少东西,若是被淋湿可要费大功夫。宋婆子和霍嫂子二人挡在她跟前,替她遮风挡雨,姚嫂子已吩咐人找了油毡来,油毡径直被塞到了慕月笙手里。
“快些送上去!”
大家也都发现今日这陈七有些笨手笨脚的,事事要人喊。
慕月笙这一回倒是没迟疑,飞快冒雨掠上翠竹居的屋顶,刘二哪里敢劳动他,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油毡,低声道,“您快些下去避着雨”
慕月笙倒不敢托大,瞥了一眼底下眉目轻蹙的崔沁,淡声道,“无碍的”他稳稳地在屋顶蹲下,帮着刘二扯开那油毡,贴在破损的那一片屋顶。
他瞭望雨雾迷迭的燕山书院,处处透着斑驳的味道,到底年久失修,哪里适合住人。
下面姚嫂子找来些钉子,朝着上方大喊,“陈七,快来将钉子和锤子拿上去,将那油毡给钉好!”
慕月笙还是头一回被人呼来喝去,却也耐着性子跃下,接过姚嫂子手里的东西,再次掠上屋顶,径直将东西交给刘二,刘二利索的开始钉油毡。
云碧等人在廊下瞧着,不由瘪嘴,“这陈七今天跟傻了一样,做什么都要人喊,往日也是个激灵的”
姚嫂子在一旁笑道,“刚刚刘二不是说么,他着了些凉,想必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