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衣他怎会无事。”江之杳的泪水愈发汹涌的落下来,她泣不成声,险些要背过气去,“流萤,我跟子衣彻底完了,不光是为着我爹动手打人一事,而是我爹不知在哪寻到了门路,说要将我送进宫去,他今日之举,为得就是让我彻底死心,好踏踏实实的进宫为他挣名利去。”
“什……什么?”这话题转的太快,温流萤一时没反应过来,思虑半晌之后才直愣愣的问:“是要让你去当皇帝的妃子吗?皇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怎么忍心,是不是为了吓唬你才说出这样的话?”
“已经在打点关系,白花花的银子都花出去无数了。”江之杳紧紧咬着唇,原本毫无血色的下唇,被生生弄出一道红色齿印来。
“你先别着急,事情既然未成,总归是有解决的法子的。”温流萤为江之杳揪心,脑子里打鼓似的焦躁,但现下却没有更好的安慰方式。
她觉得可怕,前些日子还只关心风花雪月的、早已打算好未来的、活生生的人,其实早已经在旁人的计划之中,但偏偏这个人什么也左右不了。
“只怕再没有别的法子。”江之杳抹了一把泪水,面上是不屈的决绝,“若我爹执意要逼我,就算反抗不得,我也不会让他轻易如愿。”
“此事自然不能答应,咱们再想想别的主意,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温流萤不落忍,心里虽然难受,但依旧扯起唇角微笑着。
“钟公子还等着你呢,他对你一心一意情深得很,受伤了还惦念着你,必然不会因此事放弃你,你也别认命听你爹的话,去皇宫过不得自由的日子。”
其实她不算一个会说大道理的人,也不大会劝人,但今日她认认真真的替江之杳分析了一番,只求让江之杳别灰心。
江之杳听着她念叨许久,最后竟被她哄的能勉强露个笑脸,还特意叮嘱她莫要将此事告知钟子衣。
温流萤话虽然说的多,但心中颇为发愁,前几日她觉得自己的婚事不如心意,今日才发现,跟江之杳比起来,她这点子事又算得了什么。
京城路途遥远,京城的皇宫只怕更是遥不可及,那样远、那样深的地方,居然真的有人兴冲冲的送自家女儿前去。
她因此对江施德的印象大有改变,也不禁怀疑他突然改变主意放自己进门的缘由,等再见引她进府的下人时,试探性的问了问其中缘故。
那下人挠了挠头,笑得坦诚,但说出话却是为讨巧儿:“我们大人原先不想请您进去,是怕小姐渡了病气儿给您,但是后来谢大人说,您关心小姐,若不让您进去,只怕比让您染疾还难受。”
“原来是这样。”温流萤明白过来自己能进去全倚仗谢枕石,心下既是惊讶、又是不解。
明明他刚进去的时候还在讥讽她,怎么转眼功夫又要为她说话?
别人都说女人的心思难解,她倒觉得谢枕石这人更是难以捉摸,他的脸色变得比江南六月的天儿还快,一时天朗气清,转而又是瓢泼大雨,再然后便是虹销雨霁。
送她的下人眼观八方,又机灵得很,将她送到游廊处便停下步子,突而道:“府门前有人正等着温小姐,小的就不多送了。”
温流萤闻言疑惑往门前瞥了瞥,果真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她能认出那背影,却不知他为何在此处等自己,边向他走近,边不确定的唤了声“谢公子。”
这称呼是因着他早先改口叫她温姑娘而变,也算是回应他今日在府门前的冷漠。
“看完人了?”谢枕石回过身来,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
烟雨茫茫之中,灯笼散下微黄的光晕,正打在他身上,使他周身渡上一层细碎的辉煌,显出轩然霞举的姿态来,与江府的奢华格格不入。
温流萤被他肩上的斑驳光影吸引,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下人同她说的话,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以为你正在生我的气,不会帮我。”
“我是在生你的气。”谢枕石回应的坦诚,带着棱角的面容隐在昏暗光辉中,显露出难掩的傲气来,“可无论如何,温谢两家的情谊仍然还在,总不能看着你被不入流的人堵在门口。”
他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跟他们谢家沾上关系的人,都不该受人轻视,而不入流这个词,更是用的刁钻,地方知州的身份尚且入不得他的眼,那温家这样的商户,在他眼里又是怎样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