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看得出来她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青莲色的褙子,下罩一条翠色折枝腊梅马面裙,原本极素净的颜色,滚边用的却是金银二线,绣法也是时下颇为流行,在贵女中极为风靡华贵的蹙金工艺,淡扫峨眉轻点唇脂,与沈虞的明艳光彩不同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见过公主。”沈虞近前几步,欠身施礼。

前不久贞静郡主随太子和宜安大长公主前往思望台祭拜,贞静郡主哭得声泪俱下不能自已,几乎是被婢女一路搀扶回去,仁兴帝怜惜她丧父无依,祭礼结束后亲自下旨册封了贞静郡主为公主,如今便是李芙的风头也不遑多让。

贞静公主高傲地拢了拢鬓角的发,“我可不敢当,沈良娣还是免了罢。不过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说得是极不错的,想当初沈良娣尚是卫王府的世子妃,如今却变成了东宫的沈良娣……”

她上下瞥了两眼沈虞,嘴角勾起一抹极轻蔑的笑,“敢问良娣,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滋味如何啊?”

“你——”

沈虞忍得,阿槿却受不了,她气得正要往前几步,沈虞却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既决定了要帮李循达成心愿,也为自己谋一条安然无恙的退路,就注定了要忍受这些屈辱。

沈婼请了这么多闺中密友来做帮手,为的不正是羞辱她,好出了心里头的一口恶气吗?

只是,她这个准太子妃如今又比自己好多少呢?外表看风光,实则也不过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罢了。

她以为一心想嫁的那个人是良人,殊不知良人给她的这场盛大婚宴只是彻头彻尾的利用。

昨夜阿槿对她说有锦衣卫在监视沈婼,并且就眼下来看,李循并不曾对沈婼有所动作,反而任由沈婼设计陷害于她。

她的父亲靖远侯在朝中并无要职,舅舅周让更是远离朝堂不曾搀和进所谓的夺嫡之争,李循若真厌弃了她,直接将她休弃便是,还能做个样子来哄沈婼开心,何苦要借沈婼的手费心尽力地来除掉自己?

再想想当初在南内两人争执时李循口中说的那封密信——那封密信沈虞自然没看,不过可以推测出,那封信应当与沈婼的父亲,定国将军沈绍有关。

沈婼只是个闺阁女子,充其量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害过她几次而已。

可值得李循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以自己的婚礼为饵来设计的,只怕是泼天的祸事。

莫非沈绍与渡善教私下有往来,抑或同赵王有勾结,李循才决定趁着东宫大婚之夜引蛇出洞,将一行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沈虞想不明白,惟觉心寒。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权宜之计。

他只是在利用沈婼,从头到尾。

他怎么能一边待她温柔、与她恩爱缠绵,一边又爱着沈婼,一边爱着沈婼,一边又毫无顾忌地利用沈婼?他究竟有没有对什么人有过真心?旁人的付出和爱意,在他眼中就只有可用不可用吗?

她如是,沈婼亦如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沈婼既渴求真心又贪慕虚荣,想要的实在太多,人生哪有如此两全之事?所以沈虞并不同情她。

她只是,不喜欢真心被旁人践踏利用,倒宁可希望李循没有爱过沈婼。

可念及此处,又忍不住苦笑。

倒是她痴傻了,他可是李循,冷静理智到冷酷的太子殿下,当初他就弃过沈婼,如今不过是再弃一回罢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

她问李循要真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明熙帝却能亲手将静愍太子逼得造反自尽,帝王家无情,真心从来都只是奢望而已。

……

一行人去了将军府的后花园中。

园中正在搭戏台子,太夫人正被几个婢女相携扶着坐在上首,见到贞静公主过来,忙要起身来施礼,贞静公主上前虚扶一把,说道:“太夫人快免礼。”

寒暄一番,各自入座。

太夫人不免担忧地看了沈虞一眼,沈婼身边的几个闺中密友脾气气性都高,尤其是这个贞静公主,只怕沈虞要讨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