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太子妃,臣等只是想知道这个贺久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绝没有其他的意思。”窦海芳拱手。

戚寸心却只是冷眼看他,随即朝龙座上的谢敏朝“扑通”一声跪下去,“父皇,请父皇明鉴,贺久在我离开东陵后不久,便被强征去了绥离的战场被迫与南黎汉人军为敌,儿臣绝无机会与他来往,但今日无论各位大人如何质问,儿臣也绝不后悔为他收葬,为他刻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只是他的事,更是在北魏的汉人百姓所经受的万千苦难中的一种。”

戚寸心侧过脸,再度看向那几名官员,“他曾是儿臣的朋友,也该是大黎曾经的子民,儿臣只希望这些大人们能够睁开眼睛看看南黎以外的世道,不要不问缘由,只究恶果。”

她这一跪,又如此哽咽地求谢敏朝做主,仿佛万般委屈,声泪俱下,倒令那几个平日里最擅嘴皮子功夫谏言的官员一脸讪讪,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太子妃一哭起来,他们总不能也哭着去再论一番高低吧?更何况她这一遭以小见大,牵扯出如今北魏汉人百姓的归属问题,还有绥离之战,他们便更不敢擅自插嘴了。

“诸位爱卿,戚家父子是我大黎的忠臣,只是当时宦党张友和清渠党的李氏兄弟害了他们,是朝廷有愧于他们父子,再说那玉真夫人戚明贞,也是我大黎唯一的女国士,他们皆是我大黎的好臣子,太子妃身为戚家之后,又是与太子几经逆境才回到南黎的患难夫妻,说她与那贺久早有来往,这实在难以取信。”

谢敏朝垂眼看了会儿她乌黑的发髻,面上仍挂着几分淡笑,“太子妃说得不错,北魏的汉人,也是汉家同胞,也曾是我大黎的子民,北魏蛮夷欺辱我汉人百姓,以此彰显他伊赫人的高贵,这原也是我大黎未能守住北边的恶果。”

他唇畔的笑意逐渐收敛了些,看向窦海芳等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许多,“诸位爱卿为朕之臣子,为国为民,的确也该睁开眼睛,瞧瞧外头是个什么模样了。”

“臣惶恐……”

几名官员全然没了方才理直气壮的气势,连忙跪下,齐声道。

“谢父皇。”

戚寸心垂首,可眼皮却好似更重了些,她身形有些不稳,一下便倒在地上。

“太子妃!”

裴寄清吓了一跳,忙拄着拐杖起身到她身边,唤了几声也不应,他抬头去看谢敏朝,“陛下,还请陛下快遣人传御医!”

“刘松!”

谢敏朝似乎也吃了一惊,站起身来走下阶梯。

刘松才进门,却见原本等在外头的太子忽然抬步进来,他才要去拦,却撞见少年那双阴郁漆黑的眼。

他一颤,随即便被谢缈一脚踢倒。

“殿下……”刘松的漆纱笼冠掉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地唤了声,却见那紫衣少年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他忙站起来,匆匆跑进去。

谢缈才进内殿,便瞧见裴寄清扶着昏迷不醒的戚寸心,而她满脸是泪,脸色苍白,看起来那样可怜。

他上前去将她抱起来,接着抬眼,一一扫过窦海芳以及他身侧那几名官员的脸,他一张漂亮的面庞透着几分阴沉。

窦海芳几乎不敢对上这位太子殿下的那双眼睛,他低下头去,而他身边的那几名官员早因太子冷不丁的这一眼,而汗湿了脊背,缩着脖子躬下身,大气也不敢出。

“繁青,先叫御医来给寸心瞧瞧。”谢敏朝见他抱起戚寸心要走,便道。

“不打扰父皇。”

谢缈轻轻颔首,语气是冷的,根本不做停留,转身便抱着戚寸心走出去。

少年衣袂带风,谢敏朝抬眼只来得及瞧见他紫色的衣摆,随即便再瞧不见人影。

谢缈抱着戚寸心从九璋殿出来,柳絮和子意,子茹等人便立即迎上去,子茹瞧见戚寸心好似昏迷了似的,便着了急,“姑娘这是怎么了?”

子意按下她的手,撑着纸伞遮挡在谢缈与戚寸心的上方,一路往长阶下去。

走入长长的朱红宫巷内,耳畔的雨声仿佛大了一点。

少年下颌绷紧,只顾往前走,却不知他怀里的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看他。

雨丝落在他的乌发,他的肩头,在这样雾气朦胧的雨天里,他的面庞是比雨雾还要更明净漂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