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半吟 弱水千流 1929 字 6个月前

厉腾说:“他住院第一天,我去了他家,帮他拿书和具。无意间发现了很多画册。”

“画册?”

“对。”

“他画了些什么?”

“一个女人。”厉腾侧目,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脸上,“阮。”

“……”阮念初眸光惊闪。

厉腾捏住她的下巴,用极轻缓,而又低沉的语气,“他画了整整五册,都是阮。”

后来,心理医生从托里那些怪的图画,找到了切入口,采取催眠疗法对少年进行治疗。长达四个月的疗程结束之后,托里逐渐康复,社交障碍和心理阴影基本消除。

厉腾记得,给托里办完出院手续的那天,他送少年回到养父养母处。巧合的是,当时的月份也是十月,柬埔寨的首都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养父养母对他很客气,端茶倒水,把他奉为上上宾。嘴里说的,也无非就是谢谢感激之类的客套话。

他拿杯子喝水,抬眸刹那,瞧见卧室里的少年坐在窗台下,又在翻阅那些画满阮的册子。神色很安静,几乎痴迷。

厉腾起身进了卧室,顺手,把门掩上。他又仔细看了眼那些图画。少年毕竟业余,画抽象,实在难分辨画人的真实样貌。

但,厉腾知道少年笔下的“阮”是谁。

他和少年谁都不说话,一室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轻轻笑了下,用高棉语道,“你喜欢阮,是么。”

厉腾不语。

少年抬高视线看他,眼神清澈一如儿时,“这么多年,你去找过阮么?”

厉腾答:“没有。”

“lee,记得吗,你说过,我就像你的亲弟弟一样。”少年说这话时,甚至语气天真,“以前,你会和我分享你所有战利品,刀,枪,还有从法国人那儿抢来的红酒。你很大方,从来不吝啬。”

厉腾看着他,眸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找到她。”托里浅笑着,“找到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对吗?”

“托里,”他极冷静,“别让我后悔救你出来。”

“lee,你真的变了……不,你本来就不是lee。我是lee的兄弟,但只是厉腾的一枚棋子。你戏演得这么好,我佩服。”他换上蹩脚的,缓慢念出他记忆里的噩梦,“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厉腾没等托里说完,扭头离去。

此后,他们再没见过。

少年托里的故事,完整版就是如此,这次,厉腾只隐去了他和托里最后见面时的对话,其余的,全部告诉了阮念初。

她听完后,心情沉郁,久久都无法平复。

七年前在柬埔寨丛林,厉腾一心完成使命,她一心回家,他们做的,都是自认正义或正确的事。在他们看来,捣毁图瓦的大本营,将负隅顽抗的暴徒就地正法,最直接有效,哪怕造成流血和伤亡,也都是维护正义所必须的。

但,“正义”原本就是个相对论。

他们眼罄竹难书的暴徒,是另一群人眼视如亲人的兄友,他们眼的善,却成了另一群人眼的恶。

托里险些成为这种矛盾的牺牲品。

不知过了多久,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至于那些画像……我想,我应该找莱因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