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p>
但这口气还不等松完,贾政便感觉到了尴尬。</p>
方才那样一番折腾,岂不落入了和珅的眼中?</p>
偏偏最后大夫还说没什么大碍,已经吃过药了。</p>
贾政不好露了尴尬,便沉下脸来,强自镇定地转过身,看向和珅:“叫致斋兄见笑了。”</p>
和珅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并没有出声。</p>
像是十分的失望。</p>
贾政心一抖,张了张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p>
和珅早料到会如此。</p>
贾政自诩家风严厉,平日也是个严加管教宝玉的人。但为何宝玉放荡依旧?半点不知悔改?</p>
倒并不止是其他人护着宝玉的缘故,更也不止宝玉本就雕琢不成器的缘故。</p>
贾政乃是荣国府掌家的二老爷,却无魄力整治自己的儿子。</p>
教不好他。</p>
但叫宝玉知道疼,知道躲,难道也做不到吗?</p>
不过常常未做,便先心软了罢了。</p>
说到底,这一窝的荣国府,个个都是扶不起来的。</p>
也正因为和珅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才会亲自来荣国府,而不是在道观里同贾政说起此事。</p>
唯有他也在荣国府的时候,他才能将宝玉挨打的事,死死钉在板上。</p>
谁人也别想拔下来。</p>
和珅的眉眼更冷,但等他开口,却是相当淡薄的口吻:“宝二爷的样子,瞧了倒是叫人心疼。只可惜了……”</p>
“可惜什么?”贾政本能地追问。</p>
“可惜了,员外郎这下怕是好不了了。”</p>
贾政那些被遗忘的怒火、后怕又都被和珅这句话给勾了起来。</p>
“致斋兄……”贾政想要说,管教也不在这一时。但这话,他自己心里头揣着,都觉得沉甸甸,晃来晃去,好笑得很。</p>
他更想说,此事也未必那样牵扯重大。</p>
但忆及方才的怒火,贾政心里也清楚。</p>
这件事并不小。</p>
“致斋兄……”贾政又讷讷地叫了一声。</p>
和珅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换作了平日亲近的口吻:“存周兄,你若是实在不好下手……”</p>
贾政心提起,只等着和珅说那句,今日便算了吧。</p>
从前贾政管教宝玉时,也有撞见友人在的时候。</p>
他们都是这样劝的。</p>
此时和珅已经走到了宝玉的跟前。</p>
宝玉还晕乎乎地靠在那椅子上,隐约瞧见个身影近了,又低低地喊了声:“妹妹?”</p>
和珅捏了捏指节,笑道:“那便我替存周兄来管教吧。”</p>
说罢。</p>
只听清脆一声响。</p>
“啪!”</p>
宝玉的脸颊当即高高肿了起来。</p>
他痛呼一声,立刻睁开了双眼:“你是谁?我要见我妹妹。”</p>
贾政吓了一跳,手脚僵硬,竟是没能快速作出反应来。</p>
而这头和珅已经嘴角微弯,那张素来淡漠的面孔上,有生以来头一次展露了一丝戾气。</p>
“宝二爷说胡话了,什么妹妹是你能见得的?宝二爷乱了内闱,可是拖累了你的父亲,拖累了整个荣国府啊!”</p>
宝玉瞪大眼,眼角泪水都顺着落下来了:“你是谁……”显然是痛得狠了。</p>
想来也是,寻常总养尊处优的宝二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楚?</p>
打他的若是贾政也就罢了。</p>
偏偏还是旁人。</p>
宝玉当即喊了起来:“来人来人……”</p>
贾政这会儿听了和珅的话,正面上羞愧,原本还想斥责和珅越矩,拦下和珅。但这会儿却又不好动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