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你爹的小老婆都敢骂啊！陆长亭眨了眨眼，道：“我没事。”朱元璋当时说那句话，虽然令人不快，但是若作为父亲，这般考量也没错。我娇滴滴养大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若是他有女儿他也舍不得。虽然也许其中更大的原因，是嫁给他没有值当的利益关系。</p>
倒是那李妃的态度确实令他不快。</p>
自己眼巴巴地凑上来，发现没自己想象中的价值，又甚为厌弃。他陆长亭又没上赶着去求她！</p>
陆长亭暗暗皱眉。</p>
其实别说这时候了，就算是放在后世，风水师也并非什么受人尊敬的职业，除了那些人有求于他的时候，方才是分外尊敬，但心底如何看待他，那便说不准了。而古代本就是阶级制度分明的时代，风水师就算是被视为下九流都不奇怪。</p>
陆长亭这时候却不得不想了，日后他还能转到什么上面去……虽说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但没办法，什么时候都免不了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而他，不想去做下下等……</p>
“我当真没事，四哥不必放在心上。”陆长亭淡淡道，看上去也的确很是沉着冷静，他的脸上绝对发现不了什么恼怒和自卑。</p>
反倒还让他别放在心上。朱棣忍不住笑了笑，在陆长亭跟前蹲下身来，道：“长亭想过科举？还是从军？若留在钦天监也是有可为的，总归是个官儿，但……”</p>
“但是却并无多少前途可言。”陆长亭接口道。</p>
其实做什么都莫过于掌握实权于手，有实权在手，那才是真正能硬气起来的东西！</p>
朱棣点头：“是。”</p>
权臣能弄风云，武将能掌人命。</p>
道衍这样的最适合做权臣不过。但他……他也不适合去做武将啊！陆长亭拧了拧眉，道：“四哥，我且细想一番吧。”</p>
在北平，他是本事强大的风水师，也是燕王府的人，挂着燕王的名头，又有本事强大的光环，自然受人尊敬。但在一个小地方受尊敬又如何？到了应天，怕是谁人都能瞧不上他……</p>
陆长亭将这些思绪都从脑子里排了出去。</p>
“四哥我想睡一会儿。”陆长亭抬起头道。</p>
“好。”朱棣站起身来，取了薄被披在陆长亭的身上，而后才走了出去。</p>
陆长亭总觉得朱棣也许察觉到了一点自己态度的变化，陆长亭眉头皱了皱，拉了拉被子睡过去了。</p>
殿中暖融融的，一觉便睡到了晚上，正好到了该用饭的时候。</p>
陆长亭从榻上坐起来，往外面一看，灯火通明。</p>
“醒了？”一道声音骤然响起，陆长亭转头一看，朱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此时正看着他呢。或许是因为烛光的缘故，将朱棣的面孔照映得格外的温柔暧昧。</p>
陆长亭扔开薄被，起身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朱棣赶紧将披风给他罩了上去。</p>
陆长亭本来也习惯了朱棣这样关怀的动作，就无比自然地受了，等受了之后，陆长亭才想起来那份尴尬。陆长亭心底不免有点儿懊恼，他怎么觉得如今朱棣的套路，就是传说中的温水煮青蛙呢？</p>
幸好他这青蛙还没等煮熟就骤然发觉了。</p>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朱棣的手，“是该用饭了吗？”</p>
“嗯，一起用年夜饭。”这话从朱棣口中说出来，顿时多了几分温暖的年味儿。</p>
只是陆长亭一想到，等会儿还有其他人就觉得不大好了。</p>
他跟着朱棣走了出去，外殿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殿外还守着宫人。</p>
皇宫之中的年夜饭，其实也没想象中那样的满汉全席。和中午时精致的菜肴相比，晚上的年夜饭反而要简单许多，不过却也朴实很多，正适合在寒冷的冬季用来填饱肚子。</p>
倒是挺符合洪武帝的性子。</p>
他和马皇后都不是奢靡的性子，还时常教导子女不得过分奢侈，皇宫之中的宫殿都少有重新修筑的时候。白日不同，那是象征皇家的脸面，当然不能将宫宴往简陋了弄。可是等到晚上，为了教导儿子，洪武帝自然会将年夜饭往朴实的方向发展。</p>
宫人们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屋子之中，这屋子虽然不小，但是放在皇宫中却着实算不得大。</p>
而饭菜便是摆在这里头。</p>
而且是在一张大桌之上，倒是颇有民间百姓过年节时的味道。</p>
朱樉等人已经在桌边围坐而下了。</p>
朱棣带着陆长亭也上前坐好了。陆长亭微微挑眉，这桌子虽然大，但是塞得下这么多人吗？总不至于年夜饭便只有这几人吧？洪武帝应当还有其他喜爱的儿子吧？</p>
正想着，就又见两个青年走了进来，皆着亲王服，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白日里可没见他们二人。可见是刚刚赶到京师的。</p>
两个青年走上前来，惊奇地看了一眼陆长亭，随后便道：“二哥，三哥，四哥，五哥。”</p>
朱樉点点头：“来了，坐吧。”</p>
这二人也不多话，当即上前在桌边坐好了。看上去贵公子气息更为浓厚的那青年先问道：“父皇还未来？”</p>
回答的还是朱樉：“嗯，此时父皇与大哥还在处理事务。”</p>
那青年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多问。</p>
只是陆长亭却注意到，另一个更为傲气的青年，面上却闪过了一丝不屑。</p>
这位看来是个不太能掩饰自己情绪的主儿啊！</p>
陆长亭暗暗将两人的容貌和表现都印在了脑子里。</p>
没多久，朱元璋就带着太子到了，同样跟来的还有皇太孙朱允炆，太子妃却是没来。若有马皇后在，怕是太子妃也能来了。只是如今没了马皇后，太子妃身为女子，自然不能再来。</p>
陆长亭心底却觉得这也挺不厚道的，年夜饭都是一家团圆才吃的，这洪武帝是满足了自己团圆的欲望，却把人家太子妃撂到了一边。</p>
人家一家人还没团圆呢！</p>
不过腹诽归腹诽，陆长亭面上是滴水不露。</p>
实际上这顿晚饭，朱元璋原本是不打算让陆长亭来的，他能在皇宫中过年，本已经是旁人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了，只是想着白日李妃太过得罪人了，朱元璋这才默许了朱棣将人带来。</p>
朱元璋牵着朱允炆，走了过来。</p>
同时也有宫人再摆了一张小的桌子上来，陆长亭恍然大悟，这才是洪武帝坐的。</p>
待看到朱标、朱允炆和朱元璋三人坐在一处之后，陆长亭不由感叹，果然这皇子间也都是分个等级低位、特殊待遇的。</p>
陆长亭收回目光，毫不意外，又从傲气的青年面上瞥见了一丝不快。</p>
朱元璋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二人，倒也拿出慈父的姿态，与这二人说了几句话。</p>
陆长亭这才知道，这二人，瞧上去更为贵公子气的乃是楚王朱桢，据说自出生时便极为得洪武帝宠爱，而另一傲气的青年，乃是齐王朱榑，这位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下场似乎并不大好。</p>
不过瞧这二人行事风格，便能窥出一二了。</p>
待人都落座以后，饭菜也都上齐了。</p>
因为有太子在身边，朱元璋倒是很少有和其他儿子交流的时候。</p>
所以说啊，这当父母的就不能生很多孩子，因为一旦子嗣多了，就难免有偏心的时候，这一旦偏心就得出问题了。凭什么你对他好，不对我好啊，不都是你的血脉吗……幼时可能只是难过一些，到了大时不难过了，但是却可能因此而引出更大的矛盾。</p>
陆长亭将他们所有人的表现都收入了眼底，然后默默低头吃自己的东西。</p>
这一顿饭还真是看似温暖，实则……怕是要叫有的人冷到心底里去了。</p>
陆长亭一边想一边吃，吃着吃着，碗里就多了点儿食物，陆长亭转头一看，朱樉和朱棣同时扔的，两人还都期待棣看着他。</p>
陆长亭顿时觉得这二人实在好笑不已。</p>
嗯……这顿年夜饭，对于他来说，倒也还是温暖的。</p>
毕竟跟前还坐了个朱棣和朱樉呢。</p>
能在一处过年，已是最好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