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瓶香槟从瓶身里喷涌而出,抛出绚丽的弧线。漫天的彩色纸屑自二楼奔腾而下,缤纷如落英一般。
宾客嘴里爆发出的“恭喜”,合着骤然响起的华尔兹,让整个宴会厅瞬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好像没有人记得刚刚丁绍芸和孟二小姐的闹剧了,各个都夸起丁绍芸贤淑德良、以后定会是个称职的妻子来——正如她先前想的那样,如果能嫁给赵青函,光冲着他爹,谁敢对她的旧事多说一句?
狂喜褪去后,丁绍芸却有些感慨:一个女人的名声,明明是男人说坏的,最后竟还是得靠他们来拯救。
孟二小姐的脸一片灰白——想来她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展开。
而丁绍芸带着胜利者的豁达,笑着对她说:“来都来了,跳两支舞再走罢?”
舞会进行到了后半夜。
赵老爷子去了直隶,赵老太太因为这出没头没脑的婚事心烦,去寺里礼佛。长辈们都不在,因此场子格外放得开。赵青函被人多灌了两杯,脸涨得通红,兴致却相当饱满。
“我真高兴,绍芸,我真高兴。”他翻来覆去的说,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此时已经有客人撑不住,开始渐渐离场。
丁绍芸扶着男人立在大门边,拿出未来女主人的架势,笑着和他们一一道别。
她不记得自己跳了多少只舞,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脚都胀得要从高跟鞋里溢出来。
夏夜的风吹在裸露的手臂上,缩出一圈圈鸡皮疙瘩。
她的举止恰如其分,规矩得好像是被圆规画出来的。不得意忘形,却隐隐带着扬眉吐气。
硕大的钻石在指间闪闪发亮,一如这个完美的夜里,最闪耀的星。
赵青函站立不住,把头倚向女人肩膀,留下一小圈温热。
“我不怕。”他嘟嘟囔囔开口。
“对,你不怕。”和醉鬼是不能讲逻辑的,所以丁绍芸格外耐心。
“谁威胁我我也不怕。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就是要娶你。”
微笑凝在了丁绍芸的嘴角:“你说什么?谁威胁你?”
男人摇头晃脑,再也说不清楚了。
“丁小姐,少爷喝多了,说胡话呢。”佣人从她身上接过赵青函。
丁绍芸只得放弃了追问的想法,依着她把男人扶回了房内。
“三小姐,咱们也回去吧。”小柳笑道,眼睛里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悦,“怕是老爷太太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个好消息。赵公子真是咱们的福星。”
女人点头,心情却因为刚刚赵青函的那句无心之语,多少有些分神。
汽车夫小林等得几乎要睡着,知道可以回家的消息,欢天喜地的去开轿车。
而丁绍芸立在街上,和尚未散去的宾客闲聊,面上还带着饱满的笑,脑子里却转出一个念头:明天等赵青函醒了,一定要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谁威胁他。
啪。啪。啪。
就在她思考的功夫,好像是落雨了。
怎么会突然落雨?
丁绍芸迟疑了一下,突然听到耳旁高喊:“不好——有人开枪——”
紧接着,密集的人流突然涌动起来,争前恐后的奔跑着。一个个斯且体面的人,好像化身成脱了人皮的兽,相互推搡起来。
争前恐后、生拉硬拽、哪怕是踩着其他人的脊梁,也要给自己觅得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