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有毒……有毒……那玩意儿炼丹会死人……会死人……</p>
将田味驱走以后，徐福本以为就此便可告一段落了。但他未曾想到没几日，那田味便又去求见嬴政了，这次倒是说他卜出结果来了。嬴政并未召见他，田味也不气馁，反而安心在宫中住了起来。</p>
徐福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实在太过韧性了！</p>
难道说他误会了田味，田味不过是一心追求长生不老的人，而并非有什么企图？</p>
不过就算如此，徐福也不打算让他接近嬴政。方士，卜筮即可，他要去奉常寺都可以，但要宣扬长生不老，绝对不可！</p>
徐福冷眼旁观几日，见田味安分下来，便也不再将他放在心上了，回头去继续专注于胡亥的心理健康。</p>
秋季转眼即逝。</p>
待到入冬后，徐福便极容易困乏了，尤其是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他便不愿起身。生活倒是渐渐跟混吃等死差不多。没有烦恼，不愁吃喝，用的也都是好物。徐福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想起来……啊，几年前，他似乎是想当国师的……这样骄奢淫逸的生活过下去，他都险些忘记自己最初的想法了。</p>
再等等吧，没几年了……</p>
应当没几年，秦便能统一六国了。</p>
徐福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p>
恍恍惚惚间，徐福望见嬴政又坐在殿中，跟前站了一人，对他道：“您辛苦打下这般功绩，可传千秋。难道您不希望长生不老，永远执掌权柄吗？”</p>
“您应当是长生不老的……”</p>
徐福怒从心起！</p>
怎么梦中，这田味都不安生！</p>
徐福本能地想要出声，但是突然间那说话的人转了个身，看着徐福，笑了笑，“怎么没有呢？你不就是吗？”</p>
……什么？</p>
徐福脑子里混乱得很，瞬间惊醒过来。</p>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冻得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p>
殿中烛火摇曳，徐福借着烛光，才看清不远处的窗户没有关上。而床榻边上，也不见嬴政的身影。徐福怔了怔，披上衣袍起身，他往那边走去，只见嬴政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那窗户前。</p>
“不困？”徐福出声道。</p>
或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徐福的声音还有些嘶哑。</p>
嬴政错愕回头，没想到徐福会醒来，他直接脱下身上的外袍，罩在了徐福的身上。</p>
“寡人在想王翦将军何时才能胜利归朝。”</p>
说到这里，徐福不由得问：“那田味卜的是何时？”</p>
“不出两月。”</p>
徐福轻笑一声，“他卜错了。”</p>
“嗯。”嬴政将他轻笑的模样收入眼底，自己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深了深，他抬起手抚了抚徐福的面颊，眼眸深沉，在黑夜中，眼底就像是承载着化不开的浓墨，徐福与他对视一会儿，便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慢慢攀爬上来……久久之后，有些酥痒和心颤。</p>
“睡吧。”嬴政将徐福揽进怀中，将人裹着带回到床榻上去了。</p>
徐福感受到温暖之后，困意便又袭上来了。但是迷迷糊糊中，他总觉得嬴政有何处不对。</p>
……</p>
咸阳落了雪，徐福懒洋洋地喝了热水，拍拍胡亥的头，就带着他一块儿出宫去了。他去到了尉缭的府上，管家熟门熟路地引了他进去。而这一天，徐福的身后跟了个不起眼的大个子。管家诧异地瞥了一眼这个大个子，问道：“庶长身后的侍从换人了？”</p>
徐福点头。</p>
管家笑道：“瞧上去是个厉害的。这位侍从可要来点热水？”</p>
他摇了摇头，并不言语。</p>
管家也不敢就此退下，就在一边费尽心思地找着话题与徐福说话，徐福虽然表现冷淡，但是管家与他说话，他都应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倒也将话题进行下去了。</p>
不多时，尉缭便回来了。</p>
徐福近来到他府上的次数多了些，尉缭瞧着徐福的身影，眼眶都热了。</p>
哎呀师弟长大了……终于知道多来看看师兄了。</p>
徐福让人放了暖炉到亭中，然后裹着厚厚的袍子，就和尉缭一同坐在户外了。</p>
“今日来见师兄，是想请师兄给一些建议。”</p>
“什么建议？”一声“师兄”已经让尉缭找不到边儿了。师弟有求于他，尉缭心底都快膨胀起来了。</p>
“师兄可觉得如今秦律严苛了些？”</p>
尉缭心中嘀咕，秦律严苛，这话也只有你敢说了。</p>
“怎么？”尉缭不敢贸然应声，而是先反问了一句。瞧师弟身后那个黑个子，说不准就是秦王的人……万一他张嘴说错话，师弟不会怎么样，他却要遭殃了。</p>
“我总觉得秦律有些部分过于严苛了，日后难免引起不满……”</p>
尉缭严肃道，“师弟，此道我并不精通啊。”</p>
这句话让徐福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对，尉缭通兵法，而韩非通律法啊！</p>
徐福双眼微亮，道：“师兄提点了我，多谢师兄。”说完他便要起身。</p>
尉缭呆了呆，忙道：“你那袍子找到了吗？”</p>
“还未。”</p>
尉缭叹了口气，道：“我已令人传信回去，在鬼谷中寻你从前留下的记录，若是寻到了，定然会送过来的。”尉缭不知为何徐福突然要了解起从前的事，但既然徐福需要，他帮上一把便是。</p>
徐福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尉缭。心中突地有点感动。</p>
想了想，徐福又坐了下来，转而问起尉缭别的事，二人坐在那里断断续续聊了不少。尉缭突然顿了顿，说起徐福从前的事，“你幼时，格外沉静，一个人捧着书简能坐上许久，谁叫也不理。”</p>
徐福心道，这倒是有些像他小时候。</p>
“后头大了些，便整日独来独去，还曾要与我比试高低。”尉缭平淡地讲起来，“姜游来问你怎么了，你说是……是……”尉缭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时候徐福说了什么。</p>
“你说是……青春期到了，不用管你。”</p>
徐福手上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如遭雷击，再也说不出话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