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了。”</p>

他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数张信笺，上前数步，直接逼到了谢修齐身前，“那日画舫游湖，你看上她了，是吗？”</p>

“你觉得她跟你想象中的千金贵女不一样，觉得我二弟也和你以为的奸相不同。而你呢，意识到这京城就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一个没有出身、没有权势的状元什么都不是！”</p>

“所以哪怕你自认心有所属，也能糊弄糊弄自己，说踩着他们上位也算复仇……说不定日后飞黄腾达，还能把你那心上人从勾栏院里迎出来？”</p>

叶元岐气到极处竟笑了起来，“但你不想想，你配么？”</p>

谢修齐身子颤了颤，咬着牙不说话。</p>

“你不配！”叶元岐将手中的纸全部扔到了青年脸上，抬脚便去踹他，“还未成亲就盘算着吃我叶家的绝户，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p>

纸张在空中飘散，陆垚捡起一张，竟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诗。</p>

“这、这是什么……”他颤抖着问道。</p>

“陆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叶元岐嗤他，“这段日子里，这几首诗都传疯了吧？你可以好好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你好徒弟的笔迹，哦，还有落款日子呢！”</p>

“老师……”谢修齐终于有了反应，哀求地看向陆垚，而后者拿着那些诗，面上一片不可置信。</p>

“我先前给过你机会，状元郎。”叶元岐道，“事到如今，为了我侄女的下半辈子，你为爱给一个歌妓当代笔的美闻，我少不得也要让多几个人知道了。”</p>

说完，他拿过陆垚手上的诗，抬腿便走。</p>

谢修齐的脸迅速灰败了下来。</p>

“且慢。”就在叶元岐即将走出荣恩馆时，陆垚突然开口。他仿佛在一瞬之间就老了十岁，开宴时的神气一下子就被人从身体里抽了个一干二净。</p>

“且慢，叶先生。”他艰难地又说了一遍。</p>

上巳节前夕，麓山书院山长陆垚撰文十篇，力陈旧礼之陈弊，摆明车马站到了被千夫所指的叶宣梧一边。此消息一出，大夏仕林震动，享有百年声誉的麓山书院彻底被卷入了这一潭浑水之中。</p>

叶可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浇花。</p>

经过几人数日的合计，如今的德寿宫里种满了月季、海棠和牡丹，碧绿花枝上满是鼓鼓的花苞，煞是喜人。</p>

原本一听种花就拿拐杖打人的太妃娘娘则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吹着春风。</p>

先前提议种连翘的禁军大哥在一旁喋喋不休，“这陆山长往日可是最会明哲保身的，如今这是吃错药了？”</p>

“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聒噪。”太妃娘娘眼皮都不掀，“给本宫沏茶去。”</p>

禁军大哥委屈地闭嘴，但还是没忍住蹦出来一句，“那您先把药喝了。”</p>

太妃娘娘没搭理他。</p>

禁军大哥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往屋子里，还不忘招呼叶可可一句，“世子今儿去挑鱼了！叶小姐留下来吃饭啊！”</p>

叶可可笑着点头，刚放下花壶，就听太妃说道：“连翘去找过你了吧？”</p>

见少女惊讶回头，老太太露出了狡黠地笑容，“别惊讶，自打我不再见他了，他每发现有人来找我，都会故意跑去吓人家一回，好在这孩子也就是有气没地撒，从没真闹出过人命，不过次数多了，我哪能不知道呢。”</p>

“你这个丫头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不就是想起我说过宫里有棵大连翘？不然还能是馋我孙子？”</p>

说着，她看着叶可可的脸色又恍然大悟，“哦，你可能真馋我孙子！毕竟他比镯子好看！”</p>

这推论有理有据，着实令人信服。</p>

信服到叶可可手一抖，就把刚移出来的小海棠给淹了，正手忙脚乱地补救，就听太妃娘娘慢条斯理地提条件：“本宫吃完鱼还想下棋，只赢不输那种。”</p>

嘿，这老太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