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淮安说:“管导演借的车。”
凌笳乐:“……”
闵淮安摘下墨镜,眼里面有点红,“笳乐,我刚才在采访里说的,想和你一起合作,是认真的,请你务必放在心上。”
他忽然这么严肃,让凌笳乐忽感不安,朝沈戈那边贴了贴。
闵淮安又看向沈戈:“我为我之前对你说的一些冒犯的话表示歉意……导演给我看了几个你演的片段,我现在承认你确实是个好演员,可能,”他倏然低下头,但很又抬起来,眼里更红了一些,“可能,你确实比我更适合演张松。”
他重新戴上墨镜,遮住越说话就越红的眼睛,极为上镜的薄唇显得冷漠而高贵,说出来的却是极致殷切的嘱托:“请你们一定要好好拍这部戏,导演他……他为这部戏付出了很多。”
闵淮安的车在两人的目送下驶出大门,这座老技校送走最后一个过客。
因着闵淮安的那些话,凌笳乐决定去片场看一看。
闵淮安说得很对,在这个片场,王序是付出最多的人。张松和江路尚有不出镜的时候,王序却永远都在摄像机后面;即使所有人都收工了,他还在剪片子。
凌笳乐和沈戈刚走到片场外围,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形,就听到“砰”一声巨响,吓得凌笳乐浑身一抖,随后是群演们的尖叫和大喊:“啊!——有同学跳楼了!”
第99章 夏日的刺骨之寒
1996年的夏天,王序所在的系正在逸夫楼前拍摄毕业照。
同学们站在太阳底下,学校宣传部的老师举着照相机指挥着:“又有同学闭眼了!再来一张,眼睛都睁开——”
王序站在倒数第二排靠右的位置,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心想这老师太不会照相了,要是学校请张明松过来给他们拍照多好。
他被自己这个小念头逗笑,正好拍照的老师按下门,记录下他这张浅笑着的青春容颜。
然而四年的大学生涯留给他的最后印象不是这张笑着的毕业照。
拍完集体照后,同学们回宿舍收拾行李,王序则往校门口走去,身后突然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跳楼的正是曾与王序有过几顿饭的情谊、并同他换过三十块钱学校食堂饭票的“饭搭子”——林宏。
关于林宏的死,师生间众说纷纭:偷看女生洗澡被发现,找不到工作,家里欠了债,甚至还有人说他和某男教师搞不正当关系……然而那一届的毕业生几日后就都离校了,学生跳楼的事也就迅速沉寂下去。
没人真正知道林宏为什么跳楼,又为什么选在所有毕业生拍毕业照的那一天。王序甚至想过,他是一直在楼顶偷偷看着吗?等到他们系拍照的那一刻再跃下来……
时隔二十多年,这桩事对王序而言,已经成了岁月留下的无数砂砾的一颗,早就不值一提。他之所以会把这件事写进剧本里,只是因为他急于为自己之后的行为找一个缘由。
凌笳乐曾向他请教“林宏之死”给江路带来什么冲击时,他也只是强调了“对死亡的恐惧”。
凌笳乐多问了几句与拍戏无关的,他就不耐烦了,“那会儿的自杀率那么高,有人跳楼很稀吗?别说自杀了,以前的人冷不丁说死就死了,除了家人记得,身边的人闲谈几年,能留下什么痕迹?你还指望他上一下热搜不成?”
然而就在刚才,他拍完了那些尖叫,竟在炎炎烈日下狠狠打了个寒战。
那夏日里的刺骨之寒又回来了,穿过二十多年的光阴,以一种俗世之人无法参透的恐惧与不安将他深深地笼罩起来。
王序忽然想起来,其实他当年为那个始终不甚相熟的同窗痛哭哀悼过,他自己都忘了。
“导演?导演?”
王序猛一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
导演助理愣了一下,声音不由自主便小了,“导演……这一条过了吗?”
王序看眼场,那些扮演“同学”的群演们都看着他,躺在地上的“林宏”也偏头看向他。
那种极度的恐惧与不安又来了,“过,过……”他潦草地摆手,转身就往场外走。
导演助理追在后面汇报情况:“给闵老师找了辆车,闵老师没有要司机,自己开车走的。梁制片刚才打电话来问,知道闵老师这么就走了,好像有点不高兴,说您收工后给他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