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梦抿紧嘴唇屏住呼吸，迅速无声地用袖子擦干眼泪，但声音在黑暗里还是带了些鼻音，“嗯？”</p>

“大学开始上课了吗？”</p>

肖梦愣了一下，很久没有人关心他的学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学似乎就是他一个人的事。</p>

肖梦不敢说话，怕被听出来，尽量平静地发声，“嗯。”</p>

妈妈的声音像浮在冬日温水上的一团雾，带着些笑意，“h大啊……我和你爸爸以前就是在那里教书的。”</p>

肖梦静了一会儿，“嗯。”</p>

“梦梦真的很厉害，h大很难考，你真的很努力。”</p>

肖梦鼻音又重起来，“……嗯。”</p>

妈妈安静了片刻，突然艰难地在病床上往旁边挪里一些，“儿子，妈妈想抱抱你，可以吗？”</p>

肖梦犹豫片刻从陪护床上翻下来，躺上里妈妈的病床，避开输液管轻轻枕在妈妈摊开的手臂上。</p>

妈妈吃力地侧过身，身上带着医院的消毒液气味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p>

被拍到后背的一瞬间，肖梦的灵魂好像都震颤了一下，强烈的鼻酸猛地通开了他的泪腺。</p>

这些眼泪他忍了十八年，他在妈妈的怀里大哭了一场。</p>

不久后妈妈也走了。</p>

肖梦一个人成熟稳重地处理了后事。</p>

他们家因为有两个久病之人，亲戚们早就在他上高能独自生活后就自然而然和他们家断了联系，所以他没有办葬礼，只是用父母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积蓄买了墓地，把妈妈的骨灰和爸爸寄存在殡仪馆的骨灰合葬在一起。</p>

“梦梦。”</p>

肖梦恍然从从回忆里抽身，惊讶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p>

妈妈端着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逆着明媚的窗口阳光笑眯眯地看着他，“傻孩子，站在那里想什么呢，过来帮忙端菜。”</p>

“这小子，青春期来了，学会装完咬牙切齿地回头瞪了爸爸一眼，“就赖你，让你闭嘴，儿子高三本来压力就大，情绪比较敏感，看把儿子唠叨哭了吧！”</p>

爸爸乖巧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p>

肖梦穿着蓝白色的高夏季校服被妈妈按坐在餐椅上，妈妈担心地摸摸他的头，“梦梦，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p>

肖梦看着桌上妈妈做的菜，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没有，我没事。”</p>

等妈妈也入了座，爸爸清了清嗓子，给肖梦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歉意地说，“梦梦，爸爸最近是不是真的有点唠叨？是爸爸没注意你的心情，你也体谅爸爸，孩子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就是父母步入更年期的时候，爸爸现在就是进入更年期了，表达欲过强，以后爸爸会注意的。”</p>

肖梦看着碗里的那块排骨，有点哽咽地抬眼仔细看着爸爸陌生又熟悉的健康面孔，忙摇头道，“没有，我一点也不嫌你唠叨，你可以再多说点，我很喜欢听。”</p>

爸爸的眼眶有点红了，抬手按了按眼睛，又给肖梦夹了块排骨，垂着眼点头道，“好孩子，你再忍一年，等你上了大学，出去独立了，爸爸就唠叨不着你了。”</p>

说着爸爸的眼泪开始往下流，按着眼睛唉声叹气，“唉，真，一晃眼梦梦都高三了，马上就到离家求学年纪了，我总觉得昨天梦梦还刚会喊‘爸爸’呢，真是‘老去光阴速可惊’啊……”</p>

妈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从桌上的纸抽盒里抽了一张纸塞给爸爸，“老肖你够了啊，还能不能让儿子好好吃顿饭了？”</p>

妈妈把筷子放进肖梦手里，“别管你爸，他这不是更年期，这是艺青年老了，矫情病，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午别吃食堂了，让你爸给你送饭，高三脑力消耗太大，你正需要补营养，你们学校食堂那菜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