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正在胡思乱想，闻言“嗯？是被遗弃在落川？”</p>

“嗯。”相重镜语出惊人，“那是我才刚满月。”</p>

顾从絮一惊，停下脚步“满月的孩子能记事？”</p>

“我能。”相重镜轻笑，“我甚至记得当时将我从匣子里抱起的人身上那股特的香</p>

味。曲行将我养大，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总是对我说什么‘若不是有我们，你早已是孤魂野鬼了’‘该死的罪人’……”</p>

顾从絮听得心头突然有些发堵。</p>

相重镜喃喃道“顾从絮。”</p>

这是相重镜第一次唤顾从絮的名字。</p>

顾从絮轻声说“什么？”</p>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主人转世……”相重镜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嘲般轻笑着问，“那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这一世才落得这个下场啊？”</p>

顾从絮僵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回答他。</p>

他主人陨落时，顾从絮只是条刚破壳没几年的小龙，那时的三毒秘境只有他和仙君两人，四周还点着鲛人烛的灯火，仿佛永不熄灭。</p>

那时的顾从絮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大，本就不怎么记事，岁月已过千年，那些和仙君相处的记忆早已被时间长河冲刷得极其模糊。</p>

顾从絮甚至不记得他主人长什么模样。</p>

定魂棺的尸身是他唯一的寄托，却被曲危弦毁了。</p>

相重镜问的问题，顾从絮答不上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已的主人当年为何要孤身一人在那荒凉至极的秘境，又为何临死前被那么多人攻讦。</p>

仙君似乎被认为是千人所指的罪人，孤身一人面对着无数朝他拔剑相信的修士，神色落寞又悲伤。</p>

小龙听主人的话，乖乖藏在一块巨石后，不明所以地看着仙君单薄的背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记忆的一幕和方才相重镜被诬陷清白时如出一辙，顾从絮出来维护相重镜，仿佛在代替当年什么都不懂的自已，护住自已想要保护的东西。</p>

顾从絮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相重镜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均匀，脸色苍白，羽睫上似乎还有些湿意。</p>

顾从絮站在原地呆怔了许久，才将他背得更稳，缓步朝去意宗而去。</p>

相重镜头痛得几乎要裂开，说是睡过去其实说昏过去比较合适，失去意识后他整个人仿佛坠入泥沼，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而来，死死拽着他往下拖。</p>

“毁坏地脉，罪大恶极，当诛！”</p>

“什么仙君，自已即将飞升就妄图斩断灵脉断绝我等修道之路吗？道貌岸然之辈！”</p>

“杀了他！”</p>

谩骂声响彻耳畔，仿佛一根根坚硬的银针不断往脑海刺。</p>

不知在泥沼沉沉浮浮了多久，终于有人抓着他的手将他强行拽了上来。</p>

相重镜轻轻睁开眼睛，耳畔的恶毒谩骂已经散去，取而代之地是一声声痛苦地喘息。</p>

一片黑暗亮着一盏豆粒大小的灯，黑色的小龙蜷缩在灯旁的血泊，身体艰难围成一个圈，将央几颗沾着血的晶莹龙骨圈住。</p>

龙骨好像是刚刚从身体剖出来的，每颗龙骨皆有一抹神魂困在其。</p>

小龙奄奄一息，竖瞳毫无光亮看着面前越来越暗的灯。</p>

豆粒大小的灯火终于燃尽最后一丝光亮，小龙挣扎着抬起爪子，想要用幽火将最后一盏灯照亮，爪子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灯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