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男人替他擦完手脚又替他擦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身边风灯火光摇曳，照得他唇角一丝弯弯的弧度。</p>

回忆里的岚王，屡屡被逼到末路的片段，那张俊美的脸经常扭曲狰狞着，从猩红的双目到佝偻的躯体，都分明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痛苦。</p>

而此刻的岚王，周身不再有一丝曾经那种腥风血雨的戾气，倒是看起来很放松、很愉、十分享受照顾帝王的乐趣。</p>

宴语凉呆呆看着他。</p>

岚王以前说过，过去的事情，既希望阿昭想得起又希望阿昭永远不会想起。他那时不明白。</p>

而今，终于。</p>

可他依旧不懂。这个人既曾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一度不堪折磨吞下毒药，又心如死灰自愿去做引诱敌军的饵。后来又是怎么自己好了的。</p>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他失忆以后还肯与他重新来过。</p>

夏夜的风吹过，明明带着些暖意清润柔和，可宴语凉竟突然冷得有些受不住。</p>

“阿昭？”</p>

庄青瞿放下手丝布，拽过衣服包裹他。</p>

他知道他冷了，搓着他颤抖的指尖呵气。只还当他是在想他母妃当年的冤屈而，他过去一直不晓得此事。</p>

心疼又自啧啧，他哄他：“不怕。阿昭，都过去了，说出来就好，以后有我陪着你。”</p>

“我不会再如以前一般犯上。以后一切事情，都不会再要阿昭独自面对。”</p>

“你如今想起惜雪娘娘了，待咱们回京回太庙，再多给她上几炷莲花香。”</p>

“阿昭小时候很孝顺惜雪娘娘的。”</p>

“以前服侍过的老宫人都说，阿昭小的时候聪明伶俐，惜雪娘娘很是骄傲，闲了常会教阿昭认药草、背诗、学越陆字，两人在一起成天脸上都有笑意……”</p>

蝉鸣轻轻。</p>

宴语凉深深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抱紧他的腰。</p>

……</p>

队伍一路凯旋回京，自然是途经各城百姓欢腾，都在舞龙舞狮放鞭炮。</p>

终于到了京城。</p>

乌衣卫卓子昂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在大营看到了他爹。他爹和京城各大商铺的铺主一起来劳军，免费的酒免费的醋各种免费的好东西一车一车的送到兵营来。</p>

数月不见，战场磨砺，卓爹很欣慰儿子沉稳了。</p>

反倒是卓子昂自己觉得远远不够。</p>

他一直到回来的路上，好久都还像做梦一样，他们这处月一役赢得轻松又盛大。他虽然只是来管后勤的依旧有一丢丢得意忘形的与有荣焉，然后，他就被苏栩揍了。</p>

苏栩：“轻松？”</p>

他指着身边老兵：“你问问他，以前寸步难行的时候是什么光景？盔甲武器不齐时是什么光景？权臣内斗京城朝令夕改时又有多难！”</p>

卓子昂揉揉后脑，有点委屈。</p>

他其实知道的。老兵都告诉他了，真正的战场不是你此次看到的这般。</p>

卓子昂也知道，他们能大获全胜，是因为有这十年间修好的无数条大路，物资粮食才能能又又顺利地运来幽澜城。</p>

是因为在看不见的地方满是各地官员的分工配合、井井有条。有平民百姓的捐钱捐粮，鼎力支持赋税。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实则却是多年的人心向背，甚是不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