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熨帖的地方持续余痛，却又在那之上缓缓生出一片柔软如夏日泉水的暖。</p>

那种疼痛上的柔暖，就好像是他一直爱这个人的心意的写照。</p>

至甜，至苦，揉合世上最大的疼痛和酸涩，最极致的喜悦和温柔。</p>

令他千刀万剐，仍执迷不悟。</p>

执迷不悟不是一个好词儿，对庄青瞿来却不然。</p>

他自小眼高于顶、自小万事万物都见过。</p>

还能有执迷不悟，还能遇到存在于人世间的日月星辰，是他的幸运。</p>

《夏经》云，东海有明珠，藏于砗磲贝内。采珠人想要价值连城的明珠，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舍命去夺。</p>

他就一如那采珠人。</p>

为了一揽日月之辉，小半辈子折腾坏了。</p>

却一点都不后悔。</p>

逆风执炬，刀口舔蜜。</p>

他心里喜欢，他愿意，他开心得很。</p>

……</p>

庄青瞿又辗转昏沉了几日，不见好。</p>

以往发病是三日，最多是五日，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却没完没了一般。</p>

昏沉，他模糊听到军医叹道：“唉。岚王他本就生的心思沉重，加之多年以来郁结于心。身体很多陈年旧伤没有好好养，又身蛊毒，加之时常劳累虚耗……”</p>

要是他还有力气，而不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庄青瞿只怕要骂人。</p>

胡说，都是胡说。说得好像他再活不了几年了似的。让阿昭听见了，该多煎熬。</p>

但怎么可能？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庄青瞿如今可一点都不想死。</p>

多不容易才得到手一切，当然要跟阿昭一起长长久久的。</p>

哪能那么轻易就死。</p>

真死了，他做鬼都缠着锦裕帝。</p>

庄青瞿又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以后，已不是胸口疼小腹疼了，而是浑身骨头疼。</p>

所幸他整个人被宴语凉抱着，他在替他按摩，细细密密的周身任何一处都不放过。</p>

“……阿昭，疼。”</p>

“嗯，”片刻后，他听到耳边涩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朕知道，朕给你揉揉。”</p>

一切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汤泉宫。淡红色的帐子微微吹起，他满怀绝望，声音颤抖：阿昭、阿昭我好疼，疼得受不了……</p>

人生第一次跟宴语凉示弱，是锦裕三年被刺后以为自己要死了，昏昏沉沉的表白。</p>

人生第二次则是这次，锦裕五年从越陆回来在汤泉宫，第一次万蛊噬身疼得撑不住。</p>

后来就没有了，如今好像是第三次。</p>

庄青瞿如今知道自己蠢，其实只要他说他疼，阿昭就会抱住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