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晏危楼唇角微弯,目光里还带着几分新。对齐王之事既无悲痛,亦无畅,仿佛陌生人,似乎这一切不是受他牵连所致。

……过去齐王骗他挡灾,如今也该轮到对方偿还了。晏危楼心臆测,若不是保下齐王一命对晏清婉更有利,恐怕他那条命已经没了。

一切正如他所料。从昏迷苏醒后,齐王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呆坐在床上,目光发直。

不多时,几个人走了进来,都是齐王以往最信任的心腹幕僚。走在这些人前面的是晏清婉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庶子出身却被记在王妃名下的嫡次子晏维景。

当年将嫡长子舍出去送入太上道门,齐王便一心培养剩下的这位嫡次子作为他的继承人。

到了如今这等境地,齐王差不多成为了废人,前线军队还在与大雍作战,要想维持军心稳定,为今之计,唯有让位于晏维景这个年轻的继承人了。

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在满室人悲痛沉郁的神态,齐王露出慈父般的笑容,颤抖着手将印玺盖在了传位的那一张圣旨上。

“父王!”

晏维景接过圣旨,原本沉痛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刚刚哭嚎过后红肿的眼睛里,泛出踌躇满志的喜悦。

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很是滑稽。

“父王放心!”刚刚长成的少年还没有那么深沉的城府,多年来的夙愿得偿让他眉宇间染上意气风发,“儿臣定会秉承你一直以来的意志,壮大齐国,将来君临神州!还有,那害了父王的贼人,儿臣绝不会放过,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齐王眼闪过一抹深沉的怨毒之色,这怨恨不甘一闪即逝,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儿子的手,将对方的手掐的通红,目光的执念几乎化作实质。

“好!好!你答应的事,绝不能忘!”

晏维景看着这样的父王,与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别无一致,只觉以往心那个高大伟岸的父王形象恍如一尊神像尽数坍塌,化作尘土。

他悲伤不忍之余,不知为何,还有一种隐秘的愉悦。

像是挣脱了某种看不见的枷锁,推翻了曾经挡在眼前的大山,笼之鸟终于摆脱了束缚,可以展翅高飞。

带着这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和畅,他再次冲着父亲深深一礼,便领着属于自己的幕僚手下,离开了这间卧室。

现在的齐王府,乃至于整个齐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这个新主人去安排。

这群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事急从权之下,暂时也没有时间办什么盛大的登基或禅让典礼。卧室重新恢复寂静。

齐王挥退了仅有的几个下人。

“阿婉……”

他苍老的声音轻唤了一声,一边用手摸索在床沿上,似乎按下了某个机关。

旁边的一扇墙壁徐徐转动,少女窈窕娉婷的身姿倒映在墙壁上,她身姿轻盈地迈步走出,一双眸子担忧地落在齐王身上,沉默而乖巧。

“父王……”她秀眉微蹙,眸隐有泪光,话刚出口已带哽咽。

齐王望着这个过去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女儿,再次开口唤道:“阿婉……”

她从小到大的遭遇,齐王一清二楚。

王妃多年来被迫与独子分离,还要看着庶子接手继承权,心憋着的一腔怒火都尽数发泄在这个庶女身上,对她极尽折磨之能事。

她的亲生父母和兄长却不以为然,漠不关心,反而将之视作抚慰王妃的工具。

齐王过去从未在意过这个女儿。但这一次死亡即将来临时,却是这个不受宠的女儿救了他。且这段时日,人心浮动,其他人要么想着逃离,要么想着讨好新任齐王时,也只有这个女儿日日前来侍奉,一腔孺慕不加掩饰。

自私自利如齐王,也难得有了一点慈父之情,他温和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阿婉都长这么大啦,父王本想着将来替阿婉挑一门好亲事,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他絮絮叨叨,如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对女儿温柔关怀,果然惹得晏清婉落下泪来,好一番依恋不舍。

“你兄长自幼是被宠大的,也不知能否造拂于你,能否撑起整个齐国,会不会受奸人蒙蔽,将来可否做你依靠……”

“父王!”晏清婉反手抓住男人的大手,声音激动,“您别说了!还有希望的!只要找到珍贵的天材地宝,一定能将您治好!现在兄长执掌齐国,一定能派人找到天材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