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危楼松了一口气。</p>

却见宿星寒突然又抬头看向他：“那等我恢复好了，回来后该去哪里找阿晏？”</p>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p>

晏危楼目光恍惚，似乎神飞天外。</p>

“……阿晏？”宿星寒突然有些心慌，试探性唤了一声。</p>

晏危楼回过神来，低头看向他。</p>

飘零的冰雪，脸色比雪还要苍白的白衣人正微微仰着脸，眸子一瞬不瞬凝视着他，目光专注、纯粹、满怀期待。</p>

晏危楼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心绪有些复杂。</p>

“特意找我就不必了。”他听见自己平静而从容的声音，还带着自然而轻松的笑意，“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我各有各自的道，不必刻意强求一道。若有缘分，自会再遇。”</p>

宿星寒神色一变：“阿晏！”</p>

晏危楼打断他的话，目光淡淡凝视着天地间苍茫的大雪，神态近乎飘渺：</p>

“我辈修行者，上探天道，下求己道，踽踽独行，本是常态。能得一二好友，不时相聚，便足矣。何必像凡俗普通人那样，恋眷不舍？”</p>

“——我不在意什么天地大道！”</p>

宿星寒突然开口。</p>

“我只在意你……这个唯一的朋友。”</p>

他说话的语调又急又，喉间溢出一连串咳嗽，脸色也愈发惨白，连忙以手捂唇，艰难喘息，一双眸子却不忘紧紧凝视着晏危楼，那双剔透而纯粹的眸子里骤然间蒙上了一层黑沉沉的雾气。</p>

像是幼崽牢牢守着他的宝贝，一眼也不敢错开，生怕稍有不慎，就被人夺走。</p>

晏危楼的视线与之相撞。</p>

那双曾经恹恹的、冷冷的、暗淡的眸子，不再像初遇之时，充斥着不尽的空虚寂寥，而是多出了一团炽烈不息的热焰，在黑沉沉的雾气静静燃烧着。</p>

有种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固执。</p>

宿星寒伸手扯住了晏危楼的衣袖，目光希冀：“阿晏，我带你一起回去吧。我的一切，没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你。”</p>

“……”</p>

晏危楼被这一记直球砸在脑门上，足足沉默了十息，仍未摆脱那微微的晕眩。</p>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只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心顿生警兆！</p>

仿佛踩在悬崖边缘，只要答应下来，就会一脚踏空，坠入深渊。</p>

难以名状的危险向他袭来。</p>

晏危楼很清楚这是什么缘故。</p>

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对于宿星寒投入了太多感情，两人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交几个朋友可以，但彼此联系紧密、生死与共的莫逆之交，大可不必。</p>

这会让他变得弱小。</p>

前世他之所以能从天渊活下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归根究底在于他摒弃了那些软弱而无用的情感。</p>

强者，不需要羁绊，也不需要破绽。</p>

但重生以来，随着这具年轻而鲜活的身体散发出的勃勃生机，晏危楼感觉曾经丢失的情感也在一点一点重回。</p>